帝阙韶华+番外(25)
礼部宣读贺表,天宜帝起初还意兴盎然,但听到后面,突然省觉,文章虽写得花团锦簇、四平八稳,但内容实际上与五年前四十岁寿辰所述没多少区别,重点仍是他的早年功业,说到近几年,却都是虚言,无甚实事。想到群臣虽然妙笔生花,引经据典,终归不能无中生有,他兴致不由得淡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
几位皇子也各有寿礼送上。太子送了一尊两尺高的羊脂白玉观音像,玉质洁白细腻,观音盘膝坐于莲座之上,单手托着柳枝净瓶,低眉含笑,面容于宝相庄严中带三分秀丽。这份玉料和雕工都是难得一见,群臣皆称赞太子用心孝顺。
安王命人捧上一只翡翠果盘,里面水果缤纷,白中透粉的仙桃,紫色挂霜的葡萄,朱红的荔枝,还有金黄色的柑橘,尚带着晶莹的水珠,不知眼下时令哪里找来的新鲜果子。安王笑着让宫人呈到天宜帝面前,皇帝伸手一拈,才发现每样果子都是各色玉石雕成,看起来几能乱真,十分有趣,不免微笑。
洛君平说道:“儿臣也是凑巧得了几件玉料,颜色大小各不相同,放在一起却觉相宜,因此寻思着不如取其天然色泽,做父皇寿宴上果盘,只求添些光彩。”天宜帝见他并不邀功,果盘却显是用了不少心思,对三皇子的不满顿时消去了许多,着实嘉勉了几句。
年轻的宁王也有礼物,寒山真人曾送他一块早年所得的玄铁,洛凭渊找了锻造高手指点,将玄铁融入精铁中,亲手铸了一柄宝剑,而今装在紫檀木匣中送给天宜帝。
云王和静王都没有到场,但各有寿礼送上。云王送的是一张极大的黄底黑章虎皮,乃是亲手所猎,当殿打开,足有近七尺长,这老虎定是头庞然大物。众人见虎皮完整,并无伤损,都是啧啧称奇。
云王在边关不能回京朝贺,静王身在洛城也不上朝,只是准备晚上进宫赴寿宴。他送的是一品黑色的牡丹,名为墨玉,尚未进殿就有清芬浮动。青蓝的盆中绿叶盈盈拥簇,花枝峻丽,海碗大的花朵正将吐蕊盛放,一瓣瓣如黑玉雕就,叙不尽的精致剔透,一时间竟似将其他寿礼的宝光都压了下去。殿中就有人小声赞道:“真乃绝品。”
安王暗想:被打坏的绿牡丹或许更清丽更宜玩赏,但恐怕没有这品墨玉气势端严,宛若花中之帝,也不知从何处得来。又知静王过得清苦,应无余资购此名品,多半还是他自己种出来的。
天宜帝下旨颁赏群臣,几位皇子也各有封赏,都是些金珠绢帛,赏给宁王的还多了一柄皇宫内收藏的纯钧宝剑。此剑为上古名器,削金断玉,从剑鞘中一经拔出,寒光四射,当真是浩浩匣中三尺水。唯有对静王没有赏赐,天宜帝只是命人把黑牡丹移到当晚设宴的长乐宫摆好。年轻些的官员听到还不觉怎样,在朝日久的却已暗暗诧异:以天宜帝一贯的态度,对静王有关的一切都不闻不问,若是以往,墨玉再名贵,也不会理睬,今日却当众开口提到,还让送到长乐宫,实在是稀罕,不知是无心,还是表现出要对静王转变态度了。
这时,按照礼部安排,到了边藩使者进殿贺寿的时辰。对于大理、吐蕃、高丽一干小国而言,除了尽礼数,主要目的是来探探禹周朝廷的动静虚实,顺便得些赏赐回去。礼部鸿胪寺官员按各国抵达洛城的先后次序,依次将使节引入殿中,叩拜行礼,有的宣读本国文书,没有文书的就说几句祝贺的话,再送上寿礼。
北辽与禹周正在交恶,自然不会遣使前来,最后进殿的赫然是夷金的使节,前日方才抵达。
满殿文武均见到来使三十多岁年纪,鹰鼻兀目,服饰华贵,帽子上的貂尾直垂到肩上,来到御阶下,却只躬身行了个礼,并不下跪参拜,神态极是倨傲,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谨遵我国摄政王之命,贺禹周国主寿辰。”
他不行跪拜,又以国主相称,显然有将夷金与禹周并列,甚而凌然其上之意,早有内殿侍卫叱道:“参见吾皇,为何不拜?”
夷金来使傲然道:“我夷金敬重的乃是勇武之人,向来只有见识了本领,心悦诚服才下拜。敝国摄政王英武善战,故才拜得心甘。”言下之意,禹周天子却无此能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木盒,当众打开。盒中内衬锦缎,放置着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光华璀璨:“敝国摄政王日前无意间得辟水珠一颗,特以此为寿礼送上,聊表亲近之意;且代敝国善亲王求娶贵国丹阳公主,以为两国交好,不知国主意下如何?”
天宜众臣对夷金的情形大都有所听闻,夷金前代主君早逝,此时在王位上的幼主刚七岁,一切政军事务均由其叔父,也就是摄政王完颜灼掌理,此人多谋善战,与北辽联手后,实可说是禹周的大敌;而金使口中的善亲王是他的弟弟,据说性情软弱,且早有妻妾,说是求娶,实则只见轻侮,毫无诚意,故而闻言都是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