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97)
只听杜棠梨颤声道:“那个声音说,‘戴士发,你怎么还在磨蹭,该怎么做无需我提醒了罢。’然后那黑衣人就哼了一声,‘我的事办完了,即刻便带人出城,重头戏还要看护法大人的。’接着他们的声音就远了。臣女只记得这些。”
天宜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当“护法”二字传入耳中,他心中已然确定。洛凭渊是今晨醒转后才说出了因的真实身份,由傅见琛转述给自己,连这殿內的人也是刚刚得知,杜棠梨除非亲身经历,又怎么可能编得出来。
他从御座上起身,缓缓踱了几步,才重又坐了回去:“凭渊,杜小姐口中的戴士发,你可知是何身份?”
洛凭渊当然知道,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此人与东宫的关联,于是躬身答道:“回父皇,儿臣约略查到过,上月夜袭儿臣居所的刺客首领名为戴士桀,与戴士发似是兄弟。”
他没有想到,太子亲信的名字会从一无所知的杜棠梨口中道出。在这一瞬间,仿佛能看到,最后一环终于扣上,一条无形的线将先前与目下的诸多事端贯穿在一起,呈现在皇帝眼前。指使纪庭辉、截杀靖羽卫、夜袭静王府、血溅皇觉寺,一连串事件的一端连着昆仑府,而另一头则指向宫中,那只一直隐在幕后扯线操控的手,已然若隐若现。
第六十章 天日昭昭 下
洛文箫看着天宜帝深思的神情唯觉心惊,尽管急切地想说些什么来挽回颓势,但他搜肠枯肚也想不出一句有用的话。安王虽不若太子深悉内情,心下也觉不妙,这样下去非但对付不了宁王,自己反要陷进去。
打破短暂沉寂的,是寂空突然迸发出的叫喊,他双眼通红,脸上的肌肉颤抖扭曲,和方才那个憨厚的和尚已经判若两人:“陛下,这个妖女一定是和五皇子事先串通好了,编出一大篇谎言。了因师傅修行多年,寺中上下从来尊敬,他怎么可能是什么护法?陛下万万不可听信她一面之词啊。小僧身死事小,皇觉何其无辜,先遭血光后蒙奇冤,寺中若是祥和不存,正殿法阵也将危殆,只怕会有大祸啊!”
“陛下,陛下,小僧师兄弟说的才是真话,妖女惑众,若是让她得逞,必会招致灾祸!”寂通随之大呼,两人声音都已经变了调,尖锐刺耳,听得众人一阵发毛。
“禁声!陛下面前,岂容你等放肆!”一名御林侍卫上前喝止。
洛文箫实在不能不说话,反正已露了痕迹。索性出班跪下:“父皇,儿臣听到现在,杜小姐所言虽无明显破绽,但牵涉甚广,连宫中娘娘都要拉扯进来。当初是诚毅侯小姐说亡母托梦,哭着恳求母妃,母妃见了不忍,才允了进香一事,如今让她情何以堪……儿臣只觉有三点可虑:一来杜小姐与五皇弟在寺中相遇,其时情形异常,他二人说过什么,并无第三人知晓;二来她中途离去,五皇弟其后在寺中又做了什么,她并作不了这个证;其三,了因禅师是寺中高僧,更主持寺务,如今人死不能自辩,但也不好轻易将他指为意图不轨的江湖护法。单凭一个女子半昏半醒听到的说辞,只怕过于单薄,既不能取信,亦难服众啊!”他说得情辞恳切,又带些忿然无奈之意,听来并非全无道理。
天宜帝皱了皱眉,既然已审到这个地步,也不想草率了事。他向袁旭升道:“李统领可说了何时赶回?”
袁旭升正要答话,方才通传的内侍又急急入内:“启禀陛下,李统领回来了,他还带来一名禅师作证。”
李平澜是扶着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僧缓步进殿的。那老僧须眉皆白,形容枯槁,走路也颤巍巍的,但仍能看出慈眉善目。
“了尘大师?”寂空失声叫道,瞪着他的眼神如见鬼魅,“您,您怎么会……”
他比谁都清楚,皇觉寺住持了尘已经落入了因控制数月之久。对外宣称是卧病,实则是被制住了穴道,只说是中风口不能言,渐渐将他的亲近弟子都隔绝在外,把持了整座皇觉寺。
纳兰玉之所以没有急着取方丈的性命,一是由于他躲藏已久,习惯藏于暗处;二则是了尘威望甚高,有他作为幌子,许多目的都更容易达成。他原本想用梵音术控制了尘大师的神智,然而梵音术需要借助对方心中原有的迷惑与杂念,令心魔渐生,方能奏效;就像他面对洛凭渊时,也需先用言语动摇宁王的心智,才能乘虚而入。了尘禅师已修得心境空明,明了他的目的后更加谨守灵台,竟是无隙可乘。纳兰玉近几日着意以缥缈烟将这位师兄迷昏,本拟待到陷害宁王计成,若能在皇帝面前博取一二好感信任,便可让方丈名正言顺地园寂,自己继任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