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133)
“你答应了,就要算数。”洛凭渊道,回想起来,静王的确没有骗过自己,只是很多事情都瞒着不提。刚经历的一夜让他再一次窥见了凶险,还有湮没在时光里的冤屈,但最多的,却是可能失去的恐惧。他自师门归来,好容易找回了皇兄,再也不想失去。
他明白静王也没办法保证,说的只是尽量,因为太子手中有魏无泽训练出的死士和昆仑府的情报网,宫里有韩贵妃,朝廷上有六部九卿中的势力,还有站在他一边的安王,以及身为储君的地位与道统。
身侧静王的气息依旧微弱,但比起昨夜已经稳定了一些,洛凭渊无法确定是不是太子的袭击造成了今次发病,但他或许再也忘不了,刺客是如何冲到床榻边,举刀向昏迷的皇兄劈下,还有洛湮华脚上令人不忍卒睹的旧伤。
静王像是又陷入了昏睡,洛凭渊的意识也逐渐朦胧,他毕竟折腾了一天一夜。快要入睡时,脑中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刚刚搬进静王府时,在澜沧居的树下与皇兄一起吃的第一餐饭。静王问他:凭渊,你有什么?皇子的身份,统管靖羽卫的权力,一切都来自皇帝的认可。但太子不也是一样,自己目前的实力的确无法与洛文箫抗衡,但是浩荡乾坤,自有公道,他不相信也不能忍受静王一直置身于险恶的境地里,含冤莫白。这一刻他想到了天宜帝,无论太子有多大的势力,天子的态度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尽管他很想冲到皇宫,揪住皇帝,把静王脚上的烙伤和自己曾见过的红痣说出来,但他不能急,不能贸然行动,因为这件事不允许失败。静王说过会有金殿昭雪的一天,在那之前,朝中宫中,会有很多事等待着自己去完成,包括扭转改变那世上最深沉难侧的帝心。
接下来的一天,洛湮华还是有些低烧,他思忖着此事该如何善后。如果一切未曾被洛凭渊撞见,尽可以当做江湖仇杀,把死士的尸身拖到义庄便罢;然而既然宁王已经见到,还交了手,太子也会从逃回的手下口中得知,就得另行应对了。他内心一隅有种悲痛,秦霜没告诉他,但从神态就能看出,有玄霜的暗卫在昨夜的对战中身亡了,就像从前许多时候那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一个人的安全。
他对好不容易睡了两个时辰,依旧守在床边的皇弟说道:“凭渊,下午你还是进宫一趟,求见父皇。太子派人行刺不成,应会尽力遮掩,因而事不宜迟。”
洛凭渊有些不情愿,不想走开,但是见他脸色苍白,说话时带着病中的疲惫,若是说不肯,皇兄还得花力气劝说自己,便点头答应了:“我见了父皇该如何说法?”
“照实即可,将你看到的情景讲给父皇听。”静王道,“小霜已经看过,数十具尸身中有七具是西域人,若是父皇问起细节,你便如实相告,只要别说我府中事先已有防备便好。”事已至此,不若让天宜帝对死士的频繁出现增添一些疑心。
洛凭渊领会了他的意思,说道:“我会告诉父皇,刺客同时攻击了我和皇兄的居所,府中虽然有几名暗卫,但不是对手,若非我赶回来,定会死伤惨重,后果不堪设想。”
“大致就是这般,”静王道,“提到我时,言语要冷淡,让父皇觉得你只是因为住处遭袭而气愤,其余的点到即止,父皇自然会想到许多。”
两人商议停当,洛凭渊陪着静王用过清淡的午饭,便骑上乌云踏雪,前往重华宫。
天宜帝昨日在后宫刚被闹了一场,咏絮宫要上下清查,容妃便将丽嫔安置在兰亭宫偏殿,精心照料、调养几日,以免落下病根。皇帝见她受了委屈也无怨怼不平,仍是神色温柔地为君分忧,善体人意,心里反而生出些歉意,当晚便在兰亭宫陪着爱妃和过生日的小皇子,还命人从内库中寻了些珍奇精巧的小玩意赐给月月。
盈竹被发现投井自尽,人既已死,此事又成了无头案。韩贵妃知道时机已过,再转过头要去查琼花露,反显得自己无能,只会徒然引得天宜帝不快,因此草草拿了咏絮宫几个宫人审问,已是雷声大雨点小。
洛凭渊到宫中时,皇帝仍在午休,因而足足候了一个时辰。
天宜帝闻报五皇子昨夜刚回洛城,今日便急急赶着来见驾,心里颇有几分满意。洛凭渊先是简述了在豫州清理刘家积害,抄没家产的经过,靖羽卫如何返还田亩店铺,在刘家大宅找到藏银和借据,他说得不多,却言辞生动。
末了说道:“刘氏为害已有数载,豫州百姓见父皇为民做主,除去此害,无不感激天恩。儿臣将离豫州时,看到许多百姓焚香祝祷,惟愿父皇圣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