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124)
“你别碰我……别碰我!”小姑娘梦魇的抽泣一声声传进耳里,钻心一样。
“没事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陆执……”
“我在。”
江念晚迷蒙间梦魇不绝,可怖的情形在脑海中不断重现,却好像由浮沉的恐慌中握住了一只有力的手,抚平了她所有不安。
如洪水猛兽般的恶轰然退散,渐渐被温柔的暖意渡散。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江念晚轻抖了下,睁开眼。
很冷。
她瞧见身上覆着的外袍,顺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瞧见了躺在地上的人。
心口一紧,江念晚忙唤他。
“陆执!”
没有应声,他紧阖双目躺在那里,身上带血,唇色被稀疏的月色映着更显苍白。
心口被慌乱充斥着,江念晚强压着恐惧潜下心想办法。
这里是一处低势地,虽能避一避风雪,却也隐秘得可以。陆执他既然会来,定然也会寻人救援……
咬着下唇,江念晚笃定主意,将厚重的大氅披在他身上,一路拖着他,想去到显眼的谷顶。
“陆执,你不要有事好不好……”无措的泪落下来,四周太静,恐惧几乎要将她湮没,她声音断断续续,“咱们只要能回去,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她已经忆不起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江岑宁来寻过她,再清醒时四周漆黑一片,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几乎都以为自己要再死一次的时候,心头流转过的记忆,全部与他有关。
她或潦草或平淡的一生,是他的存在让一切起伏都有了意义。她每一次因犹疑而回头时,看见的是他两世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曾变更过的坚定选择。
他隐忍温柔下只因她而存在的反骨,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裹藏起来的私心。
她还没有告诉他,那不是卑劣。
他不可以死,真的不可以。
“不要有事……求求你。”
似听见她压抑的哭腔,陆执意识模糊间勉力睁开眼,因反噬尽失的力气像沙一洋流逝在掌,他手指动了动。
“你……你醒了?”江念晚骤然回身。
陆执很轻地朝她笑了下,在月色下温和得让人心碎。
“往东三里是江北驿站,这里太冷,公主自己走吧,我没力气……”陆执想把手从她掌心中抽出来,温声劝道,“算了。”
“什么叫算了?”江念晚狠狠抹了把眼睛,执拗地握着他的手不肯放,“从来就没有算了这回事!你是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没有同意,谁敢算了!”
这世上有的是人相爱,有的是人长相厮守,凭什么他们不行。
他们往后还有那么多的安宁日子,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不能算了,我要你活着——”江念晚咬着牙,一步一步,把他一起带到谷顶,“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谷顶冷风萧瑟,更显刺骨。
陆执身上还有一枚查看十五司时为防走水拾捡到的的火石。
见他摊开掌心,江念晚忙拾了几段木枝过来,奈何冬日大雪天里木柴湿气太重,她冻僵的小手无论怎么搓,都没法让木柴热起来。
尝试了许久,陆执轻轻按下她的手:“柴太湿,点不起来的。”
“那……”江念晚忽然想起什么,骤然从头上抽出发簪,精巧的流苏簪子下坠着几颗小巧的夜明珠。
咬了下嘴唇,江念晚将那几颗珠子挣下来,摔落在地上。
莹绿的色在谷顶的地面上碎裂开来,在这黑夜中倒是分外显眼。若是旁人能寻来,许也能看见。
谷顶实在是冷得厉害,江念晚退回陆执身边,尽管自己四肢都几乎动不得了,还是努力想把身上的暖意渡一点与他。
她瞧着眼前生不起火的打火石,皱着眉叹了口气。
陆执无声望着她,半晌将火石握在掌心里,温声道:“之前还答应了带公主看烟火,却不想这些时日事情这般多,没能分出时间。”
他声色里还透着虚弱,侧过头时却还是扬起些淡笑:“想看吗?”
江念晚愣了下:“现在?”
“嗯。”他轻应了声,将打火石的尖在岩上磕碎,蹦出零散的焰星。
撕了片身上的布条做引,磕碎的那一小块烧红之后被他食指轻弹开,恰撞到不远处的小尖岩上,刹那间绽出一朵极绚的橙色焰花。
短促的光焰在如黑丝绒的夜幕中轻巧划过,耀眼明亮的焰星飘摇如星河,又如金粉般坠落。
江念晚微怔,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又觉得眼下这近乎穷途末路的欢愉似乎很不合时宜,最后撑着脸笑出声来。
“还想看。”
陆执微白的唇被焰星所耀,似乎也归回些血色,他轻掂着手中的火石,也笑:“够公主看一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