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虐黑莲花后我死遁了(93)
至少有岳言山在,秦玦那些话就不能击垮她。
这世上总是有人同她一般,仍旧怀抱着期许与昏蒙善心的。他对社会黑暗面的不忿,是解救穆君桐踏入万丈深渊的一把手,将她从信念溃灭中拽了出来。
穆君桐笑着看他,终于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再次道谢。
她如此郑重,倒令岳言山不知所措了。
他挠挠头,有些脸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对她回以一笑。
秦玦站在后面,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虚了虚眼,眼神有些阴沉。
真是刺眼。
他移开目光,隐隐感觉有些东西又脱离了他的掌控。
暴雨过后,乌云散去,黯淡的日光终于洒下来。
毫无温度,也无甚亮光,但总归照在地上,留下了浅浅的光痕。
秦玦一时走神,盯着那渐渐扩散过来的光线发呆。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照亮了穆君桐。
他垂眸,看着自己所处之地的暗影。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离得那么近,地面上却划出了一道明暗清晰的分界线,横亘在二人之间。
岳言山还在同她对话,说的什么,他却没心思去听了。
他盯着那道光影分界线,着了迷障一般,想要将它抹去。
他们应当聊得很投机,轻笑声传入耳里,是他没有听过的笑声,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放松,或许,此时此刻,她还在用那种明亮的眼神看着别人。
秦玦上前两步,伸手,想要将穆君桐拉入这棚下的黑暗里。
“那我先告辞了。”
“好。”穆君桐同岳言山点头道别,跟着他往前走了半步。
恰好错过了秦玦试图拉她的手。
亮光照亮了他的手,明明毫无温度,他却犹如被滚油烫了一般。
秦玦陡然回神,收回手,垂下,神情莫辨。
穆君桐回身,对着秦玦道:“我们帮刁玉简单收拾一下再回去吧。”
看着她轻松的笑容,秦玦心头突兀地多跳了两下。
又是那股奇怪的感觉,如水草般攀缠着他的肺腑,如溺水般难受,这让他想到被穆君桐按入河里濒死的那个夜。
大抵是不甘,一定是不甘,否则会是什么?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些从未有过的情绪感受。
“好。”他应道。
两人不再说话,分头收拾一地乱摊子。
其实刁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些被摔烂的木器他没敢动,怕出了差错,给刁玉带来麻烦。
而刁玉蹲在地下,一边拼合摔得烂碎的木榫,一边发愣。
遭遇了这种大事,怕是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穆君桐心下叹了口气,把自己做的木件碎片捡起来,属于刁玉的那些,她简单地归了类,堆在一起。
差不多收拾好以后,看着木件碎片,她觉得有些可惜,便蹲下来试图重新拼凑好。
可惜差之毫厘,便再也凑不回去了。
正在烦闷用蛮力之时,一只苍白的手落到细长木榫上,手指用力,将本就碎掉的那部分掰掉,剩下的,便可以合上了。
穆君桐抬头,秦玦正单膝跪地跪在她面前。
她蹲在地下的时候习惯躬着背,把前胸贴着大腿,所以身形显得很较小,也就显得秦玦身形高大了不少,好似不费力就能将她全部揽住。
他没有看自己,鸦睫低垂,微仰的视角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似乎隔着一层缥缈寒山雾,有些孤冷。
穆君桐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木件碎片,叹道:“各个部位都碎了一些,想要复原应该不大可能了。”
即使秦玦帮她硬合上了,但其他部件也必须全部跟着修改。
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这话听起来怪丧气的,连忙补充道:“不过就是个花架子,没什么大用,烂了也不可惜。”
秦玦没接话,而是再次用手指帮她把另一头修正后,合上。
她愣了愣,没想到秦玦也会这些。
她没把手举高,所以秦玦想要看清,不得不将挺直的背倾向这边,这一瞬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迫与亲近。
她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移走,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掌很大,轻而易举就能全部盖住自己的手掌。
她正待收回手,却听秦玦开口:“若想要复原,总得全部磨整一番才好。”
穆君桐“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冷清萧然:“凑回去以后,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瞧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破烂不堪,轻轻一推就溃散。倒不如一开始就彻底摔碎,重构一个全然不同的物件。”
穆君桐心头重重一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的话,听上去若有所指。
如今的天下便是如此,哪怕是礼仪之城也只徒有个花团锦簇的表面,瞧着安定有序,可是那些黑魆魆的脏污总会在某个时刻、某个角落慢慢泄出来,展示着它早已腐朽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