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要我背你，在背上，你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我连做梦也常响起，你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簌簌地从眼底滚落下来，掉在雪地里，在雪上砸下一个小小的印迹。

山间寒风呜呜，似乎亦因其深情而为之动容。

“这一年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时无刻不想与你在一起，玄玄，我知道你好疼，好苦，所以你不愿在人世间勾留了，没关系的，我下去陪你就好，我是你的夫君，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向来不信有鬼，可若是你，我希望有鬼魂有地狱有来生，这样，我便能与你生生世世都做夫妻了。”

他跪在那里，大雪已经将他裹成了一个雪人，可他仿佛浑然不觉，仍是絮絮地说着。

“希望你还未走远，还在等我，这样，我便能与你一道了。”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若是人死魂灭，没有鬼魂，也没有知觉，那也好，不必再日日夜夜受相思之苦，我也解脱了。”

“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妥善处理，你们慕家的江山，还是你们慕家的，今日你八皇弟就要登基为新帝了，希望他励精图治，能一统天下，报了南越入侵的仇。”

他从身后取下一直背着的剑，把剑身从剑鞘里抽出来，那剑刃极是锋利，在雪光的映衬中，更是凛冽生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玄玄，这是你在牡丹花会上替我赢来的含光剑，你还记得吗？我很喜欢这把剑，一直都好好收藏着，每次看每次都能想起你那时技惊四座的模样……”

他说着，将剑架在自己的左肩上，离脖颈极近。

“死是一件我一直求之不得的事，现如今终于能实现了，玄玄，我真高兴。”

“玄玄，我心悦你，生死不休。”

至此，已无别话。

他紧紧握住剑柄，待用力，忽闻背后有人长长地唱了一声：

“陛下驾到——”

然后是众多的脚步声，马车车里的声音。

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蹙起眉，却是没有转身，心说，罢了，反正一瞬间的功夫，不必理睬他们。

正欲动手，手上的剑突然被一股力道弹飞了，“呯”地一声撞在架在墓碑上的黑伞上，将伞都划破了。

他膝行上前，顽固地去拾剑。

“凌爱卿，今日是朕登基的大吉之日，你拔剑自刎，不太合适吧？”

凌雪棠身体一震，方拾起的剑又一次从手里滑落，无声无息地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剑柄的红流苏上便沾满了雪屑。

天地忽然寂静，连风雪似乎都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下

“凌爱卿，你为北祁潜居在南越，后又为光复北祁做出了无上贡献，乃是我北祁第一大功臣，理应在朝中受封，如何想不通在此自刎呢？”

声音一点一点自身后接近，鞋底与雪地摩擦的声音规律地响起。

凌雪棠猛然回头，果然见一张朝思暮想的脸，染着笑意，在明黄色的伞下，正朝着自己缓缓走近。

慕仙宜在他面前站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跪在雪地里的人，此刻已经成了一个雪人，背上肩上，全是雪白覆盖，那暗蓝色的袍子被雪弄湿，已经变成了暗黑色。

心尖被冰刺了一般，他上前一步，伸手搀扶那已经愣住的人：

“起来吧，朕还活着，你要去哪里？”

凌雪棠万万没想到，慕仙宜居然还活着，也万万没想到，新帝居然是他。

他愣愣地站起身来，就看见阎青跃和江含微一身黑色锦衣站在慕仙宜身后——他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

果然，回去的路上，慕仙宜便在马车中告诉他——他之前的病是真的没错，但死却是假死，当时他知道凌雪棠是演的，可是江含微和苏红药不知道，他们真的以为凌雪棠背叛了北祁、背叛了慕仙宜，看慕仙宜活得如此苦，便想把他救出去，只是救出去谈何容易呢？

苦想许久，还是打算冒险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于是想方设法弄到了假死药，在慕仙宜假死之后把他带回了东北，与慕景珞团聚。

而恰巧慕景珞和阎青跃在商量打回京都的事，在救回慕仙宜，得知凌雪棠还是忠于北祁之后，便想与他取得联络，一起对付天启帝，凌雪棠却是万念俱灰，打算与天启帝鱼死网破……

宫中。

凌雪棠换了身衣服，方一出来，就见苏红药一身茜红色的锦衣坐在下首，慕仙宜坐在窗前，正与她说些什么，见他出来，苏红药便站了起来，走过来，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