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恨(14)
“随君所喜。”
一夜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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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算车!但求生欲让我标边限捏
第14章
如此荒唐度过几日,我二人反倒越起越晚了。
今天差点迟到。梁山泊就凉水啃了几口馕饼便要拉我出门,彼时我将将穿戴整齐、正仔细抚平腰处衣褶。
“今日我便搬回去睡。”他匆匆抱起案上老琴,琴身打到我臂膀、巧在被他抓伤的地方,伤口蹭过衣料、我不由倒吸口气。
梁山泊瞥我一眼。
此刻天还未大亮,他急着出门就没点灯、一片迷蒙中干净剔透的眸子中笑意似有还无。我见状小声道:“昨晚我说不要的,是你睡着睡着就蹭上来……”
他一挑眉,我跨过桌案抱起另一把琴,更小声地说:“今天保证忍住。”
“那是你忍住……不管怎样,我决定回去睡。”
梁山泊推开门,寒风登时侵袭而来,我饮尽他喝剩的水、觉得身体内外都冷透了。他大步向前,我亦步亦趋紧跟着,半路竟遇同样仓促的祝应台。对方仿佛在树下等谁,一轮柔嫩的月芽悬在树梢。
他很远地望见我们,没有任何表示、甫一与我视线接触便转头就走。许是因为快迟到,祝应台很快就走没影了。路过那棵树时梁山泊叫住了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一手抱琴、一手取下挂在树枝的小包袱,其中饭盒貌似还透着温。
“嗳,这是祝应台落下的吗?”我将饭盒放在一旁高石上打开了,发现里面有没动过的糕点,“他是不是没想到会见着我们,情急之下就忘了?”
“既如此,”梁山泊踏了两步,“你赶紧盖上了还给他吧。咱们要快些了。”
我的手冻得发僵,本来就快不起来、又仅有一只手能用,缠了几圈怎么都打不了结。梁山泊先是默默看着,望了眼天色后长叹口气,凑上来对着我的手机轻轻哈气。
我绑得烦了,索性一把捏起棉布、但是一想也不能让梁山泊觉得我和祝应台熟到可以不顾礼数,只好将琴放到地上、认真给食盒裹上棉布打好结。
终于完成之后,我自地上捞起琴发现其下枯草不知为何沾了大量的水、于是琴布连着琴一道湿了。
一句脏话碍于梁山泊在场,到我嘴边转了几圈落为一声叹息。这样抱琴必定会弄脏衣物,我无它法、只好随便一拿就走。
果不其然程先生看到我就冷笑。他一贯反感我,今天比他到得晚,若不是同梁山泊一起、怕是早被骂得狗血淋头。习琴时他发现我的琴往下滴水,当场发作,说不爱护琴、妄论弹好琴修好身云云。
我在他面前憋了太久,今日不知怎的、分外有些烦躁,于是顶嘴道:“君子以琴道修身,而非耽溺这木板丝弦。护好琴则身必正么?那么为何昔日楚庄王要毁去那绝世名琴‘绕梁’呢?难道是它奏出的乐曲不够美妙吗?亦或者他毁琴后不如爱琴时贤明?”
程先生向来严厉而不近人情,书院同砚被他斥责唯有嚅嚅,貌似我是第一个敢当面顶撞的。有几人转过头来看我,程先生猛一吸气、瞪大眼睛,我顿时冷汗暴下、后悔方才冲动。
“琤——”
不远处忽然响起激昂之声,灿烂缤纷如兵戈交错、如万马千军,星野呼啸、长河倒悬。听得人心慷慨,一时忘却今夕何夕、仿佛身处千钧一发的古战场。于是便再没人有心思关注程先生的剑拔弩张。
一曲奏罢,冬日清晨连虫鸟声都不闻,无人敢言语。程先生长长吐出口气,哼笑一声,伸手抚须。
“‘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他毁去绕梁,而后一鸣惊人。想来马兄也是心中有计较的人。”祝应台的语气淡漠且随意,一时间我甚至分不太清他是否在为我说话,便不知如何接腔。尚在斟酌中,有人比我先开口了。
“却不知这位‘嵇侍中’从何习得广陵散。”清越声音并不很响,落入耳中却如平地惊雷、听得我方才凝固的冷汗又往下淌。
梁山泊发得什么疯!我猛然扭过头去看他,只见对方定定看向祝应台、面带微笑,已然怒极。我这才反应过来:哦,那么祝应台方才就是讽刺我胸无大志混日子吧。
可这值得他那么生气吗?
我清了清嗓子,道:“以曲言志,祝兄自是卓然不群,且待来日又一细柳营。”
祝应台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梁山泊,他朝我淡淡一笑,道:“弟不敢论封狼居胥,唯愿修得一点浩然气罢了。”
“极好,望兄多勉力。”梁山泊一挥手,泻出一段音、如坠玉泻珠。
祝应台低头浅笑:“呵……流水。无怪梁兄处处关照马兄,原是高山流水谢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