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40)
先是看了一眼锦囊,而后抬眼看向卫云霄,傅行云镇静道:“卫云霄,我说了,感情是真的。这玉镯的的确确是皇甫家的家传之物,我既给了你,便认定你是我皇甫家的人。”
卫云霄静默少许,道:“皇甫良祯,我卫云霄没把俗世道德放在眼里,所以情爱无所谓男女;也因真心爱你,所以即便于旁的男子难以接受,你既不愿屈于人下,我也心甘情愿地做那个被你征服占有的人。可是,你骗了我,这是我绝不能原谅的事,之前是你情我愿,而现在就当是恩断义绝。你我同为男子,本就没有拜过天地,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皇甫家的人,从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他一直都是黑白分明的性子,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大是大非如此,感情亦然,而傅行云,偏偏就是做了他最不能容忍的事;傅行云不仅利用了他,而且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要主动向他坦白,傅行云从来没有一刻认为自己做错了,仿佛只要感情是真的,他便应当要原谅。
然而,对他来说却并非如此。
“我这人,不喜欢想太过复杂的事,司渊渟在我眼中就是个奸佞宦官,我也不傻,他对王爷做了什么,我看得明白。”卫云霄说着退后两步,与傅行云重新拉开距离。
楚岳峙从东厂出来时,脖子上的痕迹那么明显,他跟傅行云好了两年,怎会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司渊渟那个无耻之徒,竟让楚岳峙受这样的屈辱,若非深知冲动坏事的道理,他定当场就会对司渊渟拔刀护主。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奉宦官为主,他朝若有兵刃相见一日,我也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卫云霄坚定地说完,转身便要离开,他是凭直觉认定傅行云会回来这里等他,而他来也只是为了还玉镯,现在玉镯已还,他也就没有继续跟傅行云多说的必要。
“请暂且留步,再听我一语。”傅行云出言叫住已经将门扉推开的卫云霄,将锦囊拿起重新收好,而后起身走至卫云霄身后,抬手在他后颈轻抚一下,淡声说道:“卫副将将安亲王看得如此之重,可,他当真值得么?皇甫斗胆,请卫副将回去后问一问你的王爷,当年外使之事,为何将督主弃之不顾。”
卫云霄浑身肌肉都在傅行云碰到他的一刹绷紧,他正想回骂一声“胡说八道”,傅行云已越过他先一步离开。
看着傅行云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卫云霄只恨自己识人不明,他们之间,又何来的真感情呢?分明,从一开始就全都是假的。
可,外使之事是什么意思?据他所知,自从楚岳峙出征边疆后,整整九年再未有外使来过大蘅国,直到前年,才再有外使前来进贡。
傅行云不会无缘无故就说这样的话,会这样对他说,显然是希望他去查。
第30章 深静公子
司渊渟十二岁那年,因才学出众,鸿鶱凤立而获封“深静公子”,并被钦点成为皇七子楚岳峙的侍读。
君子六艺九雅,六艺始于周王朝,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数,而九雅则为抚琴、对弈、临帖、作画、吟诗、酌酒、莳花、品茗、焚香。
不论哪一项,司渊渟都能在京城贵公子中占据前三的一席之位。
年仅十二便如此出众,会被钦点入宫,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年少的司渊渟尚不懂太过复杂盘根错节的朝堂之争,故而当司老尚书对此感到担忧时,他仍安慰父亲放宽心,自己在宫中定会一切小心,断不会给家中引祸。
彼时司老尚书看着年少成才的爱子,无声长叹。他该如何让爱子明白,祸福相依且不测,并非小心便能无事,更何况前人还有一警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司家的祸,其实是从司渊渟获封号被钦点为侍读入宫那一刻便开始的。
司渊渟入宫那天,是一个极好的日子,春日暖阳,和风抚过繁红嫩绿,莺鸟绕高枝吱呀而歌。
宫人领着司渊渟,踏上了皇城青砖,从此走入四方围墙,再也看不见远方的天空;而接下来的一年零八个月的时光,也成了他往后余生最后的安宁。
皇七子楚岳峙刚过八岁生辰,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那日先是随母嫔练了两个时辰的舞,后来便自己跑去了花园里玩耍,宫人们都跟不住那小小的孩童。
于是司渊渟入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花园里把跟宫人们玩捉迷藏的楚岳峙找出来。
最后是在假山后那棵大树上找到了那个正坐在枝叶间看着宫人们跑来跑去的小皇子。
仰头看因为爬树而弄得衣衫不整的小皇子,司渊渟站在树下行礼道:“参见七皇子,在下司渊渟,今日起将作为七皇子的侍读,陪伴在七皇子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