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山(299)
冒顿单眉一挑:“你就是如此吃定我,拿你毫无办法?”
兰佩还以甜甜一笑,头点的用力:“嗯!”
冒顿唇线一弯,怕她站在雪地里再着凉,干脆将她抱上雪花豹,自后将她环在腰间,宠溺道:“我的大阏氏,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兰佩舒服地靠在他宽阔的前胸,被他的大氅护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渐弱,他低下高昂的头颅,架在她肩上,缓缓道:“刘邦过于轻敌,竟独自率六万大军先行,将步兵都留在了后方,天寒地冻,冰雪难行,我估摸着,没有个八/九日那些步兵到不了,且即便到了,也有近一半会在路上冻死,不过我不会等到那时,我打算趁刘邦刚被围困,惊惶未定之际,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见识见识匈奴骑兵的厉害,之后再围他个三五日,待到他粮草用尽,只剩冻死或饿死两条路可选时,我再给他送去第三条路。”
“什么?”
冒顿瞥了眼她晶亮的双眸,伸手轻轻刮过她通红的鼻尖:“你不是知道,还来问我!”
兰佩莞尔:“你是要他向你俯首称臣,承认匈奴帝国的绝对王权,如同羁縻西域那般羁縻大汉,每年让刘邦向你赋税纳贡,并保证大汉绝不会主动出击匈奴,是不是?”
冒顿顿时哈哈大笑出声,不答反问:“我的这个大单于之位,让你来坐,可好?”
什么让她来坐,明明就是他自己想偷懒。
兰佩白他一眼:“想得美!”
冒顿脸上宠溺的笑意收不住,与她同骑疾驰下山,带起身后一道雪色烟尘,天地辽阔,黑白一色。
......
当日晌午,匈奴骑兵向被围困在白登山的汉军发起第一次进攻,对比身着皮革软甲,策马拉弓的匈奴骑兵,那些衣着单薄,冻掉了手指,连长戟都提不起的汉军,在这孤立无援的山包上,简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得被匈奴军队碾压着厮杀。
为了保护大汉皇帝,无数汉军用血肉之躯筑起人墙防线,倒下一排,再立起两排,直杀到天黑时分,匈奴骑兵的包围圈缩小了近一半,脚下的皑皑白雪,翻飞着泥泞与血肉残肢,凛凛寒风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飘向刘邦的军帐,不可一世的汉王此刻双目混沌,欲哭,无泪。
如今再要后悔当初未听刘敬的劝告坚持发兵,后悔将二十万大军留在后方自己先行,后悔过分轻敌低估了匈奴王的实力,皆为时晚矣!
眼看着被匈奴四十万大军困在这土山堆上,便是想要命人突围给晋阳城送信都是痴心妄想,今日一战已是一败涂地,若是匈奴如此强攻三日,恐汉军将全军覆没,他的老命亦不能保......
然而往后接连三日,刘邦预想中匈奴骑兵继续强攻的场面却并未发生。
匈奴骑兵只是将汉军密匝匝地围在白登山上,围,而不攻,冷眼看他们如何做困兽斗。
军中的粮草即将告罄,这两日已经有汉军开始吃战死的马匹,保不齐再被围困下去,会不会有士卒吃自己战死或冻死的同袍尸体。
刘邦已经接连两个晚上不曾阖眼了。
每当月升日落,看着远处匈奴大营中的火杖如天空繁星般亮起,白登山上却是一片黢黑死寂,他的心便被无限绝望的情绪所蔓延。
这种绝望,即便是在当年彭城之战溃逃,被项羽追杀时都不曾有过。
他知此时军中的绝望只会比他的更甚,生平第一次,他亦体会到了项羽被围垓下时的心境。
陈平见皇帝似是完全呆滞住了,试探着唤他道:“陛下......”
一连唤了几声,方才叫回刘邦的魂来:“嗯,何事?”
“臣有一计,或许可助汉军解围。”
刘邦急道:“快讲!”
陈平快不了,说得不徐不疾:“臣听闻,此次匈奴大军出征,冒顿带着他的大阏氏同行,匈奴王与大阏氏伉俪情深,在漠北河西乃至整个西域传为佳话,据说那位大阏氏的母族乃中原人氏......”
刘邦此时根本无心听陈平八卦匈奴王情史,匆匆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平稍顿,重新整理了一下被刘邦打断的思路,道:“为臣是想,派人去求这位大阏氏,看在她亦有中原血统的份上,请她对冒顿吹吹枕边风,或许冒顿听了大阏氏的话,放汉军一条生路,也并非全无可能。”
刘邦还当陈平有何妙计,原来是此等不着调的计策,靠一个或许根本就靠不住的女人,能成什么大事!
他不禁眯了眯眼,不屑道:“就这?”
陈平明知皇帝看不上他的计策,仍十分认真的点头:“嗯,就这。臣打算给冒顿的大阏氏送一副美女画像去,告诉她中原的女子皆是这般美貌,若是她的夫君日后在中原称王称帝,后宫恐怕就不会只有她这一位大阏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