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236)

作者:暮行也

木门打开半边,一盏灯笼暖光倾泻流入。

顾钦辞正背靠柱子,瘫坐在柔软蒲团上,随手抓过香火案上供奉灵位的桃子,大口咬了下去,甘甜汁水四溢。

顾夫人见状,当即快步上前:“辞儿,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被你父亲瞧见,又该说你了。”她命身后侍女打开食盒盖子,把筷子递到顾钦辞面前:“这些是娘亲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顾钦辞接过筷子,却转瞬又放回食盒里。他啃掉最后一口桃肉,连带着桃核一同囫囵咽下喉咙。

“菜就不吃了。”他说,“我猜父亲下的令,是不准任何人进来看我,也不准给我送饭。等我什么时候愿意认错,他才会放我出去。娘,你还是回房里吧。”

顾夫人心头酸涩,看着他遍体鳞伤但始终不吭一声疼,一时间没忍住眼泪,渗出了眼角。她连忙抬手抹去,说道:“你爹去城南督工了,今天晚上不会回来。”

“来,快吃一点。”

顾钦辞还是没动筷。

顾夫人只得把食盒盖回去:“不想吃……便不想吃,为娘给你上药。”

随行的侍女提着另一个木箱上前,铜扣打开,瓶装的、盒装的、罐装的伤药摆放整齐,还有一大卷纱布,和祛脓血的银针。

烛光似乎蓦然有些晃眼,顾钦辞忽而想起来,当年兄长把他救下朔罗城墙,武康侯正在气头上,严令禁止军中大夫为他看诊,也是母亲弄来诸多上好的金疮药。

他侧开脸:“小伤而已,没那么娇气。”

“这如何是小伤?”顾夫人急道,“你父亲下手没个轻重,要是伤筋动骨就麻烦了。”

顾钦辞垂眼蔑笑:“我若伤筋动骨,不是正合他心意吗?”

顾夫人一愣,望向他黑眸冷淡,问说:“你,怨你爹了?”

她多少知道些,顾钦辞和老侯爷关系紧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幼年时起,顾钦辞就以父兄为傲,一心向往疆场,可武康侯偏偏把他拘在学堂念书习文,埋下了第一颗嫌隙的种子。

后来长大些,叛逆期的少年提着枪跨上马就敢往敌营冲,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结果是险些丢了命。在外人看来,武康侯对这个儿子的生死置之不理,而落在顾钦辞眼里,大抵也差不多。

虽说那件事后,顾钦辞阴差阳错承袭了世子之位。可彼时他武艺不精,宁愿把自己扔进瘴气弥漫的深山野林,和凶兽蛇虫拼命,也愣是不肯要武康侯教他功夫,远近亲疏可谓算鲜明。

再后来,几战成名后奉圣命去了泽州。四年里,统共只回家过两次,还是顾钧鸿好说歹说将人劝回来的。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坐在饭桌前,见了武康侯行过礼,就自顾自地闷头吃饭。

顾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两军交战,你父亲没法儿不顾全大局,他并非……”

“我知道。”顾钦辞接话。

“我从没怨过他不救我。”

当日顾钦辞被朔罗兵吊在城楼,那方狮子大开口,要武康侯交出十座邯州城池换他活命。

无疑是野心昭昭,欲往大楚的心脏上捅刀子。甚至他们用那种方式羞辱顾钦辞,更是在嘲笑顾延,嘲笑大楚千军万马,锐不可当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儿子的尊严都护不住,沦落在他们手里肆意玩弄。

换做谁都不可能答应那笔交易。

顾钦辞也曾是泽州统帅,曾是云麾大将军,他理解父亲弃他不顾的决定。

战场无情,全军大局永远比个人私情重要。

但他也仅仅只是理解武康侯不救他罢了,而那日阵前,顾延下的军令却不止这一条。还有两支堪堪钉在他肩胛骨的箭羽,顾钦辞无数次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

只差三指距离,他便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午后跪在厅堂前,顾延有没有对他动杀心,顾钦辞不好贸然定论。但八年前,顾延是真真切切想杀了他。

顾钦辞早看透了,在他爹眼里,一个受过朔罗欺辱的儿子,比不上武康侯高贵的面子重要。

谈不上什么对错,不过是从此父子亲情寡薄而已。既然顾延打心底里不太瞧得起他,顾钦辞也无需事事得他认可,当初自个儿凭本事守好泽州是这样,如今与宁扶疏共谋大事亦如此。

他瞥过侍女手中灯笼烛光愈渐黯淡,思绪回到正事上:“娘,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能上药。”

顾夫人见他眼神闪烁,还以为他陷在昔年回忆中伤神。兼之武康侯长鞭抽打的痕迹纵横交错,可怖地落在顾钦辞皮表,让她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随之在旁边蒲团跪坐下来:“你爹在下属面前摆脸惯了,回家也改不掉刀子嘴的臭脾气,当年的事,想来他也没有告诉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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