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想和离(107)
“验尸了吗?”
“在验了!在验了!”
苦阳县衙的仵作是个新手,验尸并不熟练。这会儿奉京来的两个大官气场极强地站在旁侧, 惹得他心惊胆颤,这一惊,验了两个时辰, 最后说人是死于食物中毒死。
江逾明的目光远远望向城门口的粥棚,暗暗记得, 邹海骏, 好像是个大夫。
这日没过一半, 苦阳多地出现了腹痛灾民, 拢共一查,共同点竟是都吃过邹家大米。
杜衡又连忙带人去邹府,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打听了一圈才知,邹海骏头七出殡那日,全家都出城送葬了,最后竟是一个都没回来,想来是跑了。
杜衡气急,只能指着邹家的大匾,骂了两句,另一头,江逾明带人撬开了邹家粮仓——
前头全是从刘庆那儿买的新米,有半数已经拿去施粥了,只有后头一半原封不动的放着,想来是因为邹海骏突然中风离世,邹家乱了套,没人管了。
江逾明带着人往里查,越往里,越觉得味道不对。
直到走到暗处,脚下空响,下头是空的。长笺撬开了木板,发现了地窖,甫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官兵速速下去查看,发现下头也是用来放米的,不过米已经没了,只找到几个麻袋,是个空窖。江逾明接过翻开,见到上头太常仓和万吉仓的印字。
“每年多缴的新米卖给富商转手,趁着天灾,发国难财,早该贱卖的陈米却迟迟不处理,熬成霉米,新霉两掺,施出去销毁,顺带还能让百姓感恩戴德,这个邹海骏心也太黑了吧!他还是人吗!”
江逾明按着眉心,想到昨夜见的尸体,新旧各有,猜测这事怕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沉声开口,一连下了几道命令,一是速查邹海骏身份;二是查这些年邹海骏搭棚施粥的次数,及往后是否时常伴有人口失踪或腹痛事件发生。
“邹海骏死前,城中没传过吃粥腹痛的事,想来跟邹家义诊有关。”江逾明冷声开口。
“一边给人下毒,一边又给人治,他是疯了吗?”杜衡低呼。
“不是疯了,是太急了。”
旧米虽陈,就算贱卖,也能挣钱,总比放霉了倒掉强,所以这霉米也一定是拿来卖的。
新陈两掺作新米来卖,并不少见,便是商贾都懂得以次充好,那些个想从官粮中捞钱的地方官如何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可为何忽然把它们全施出去了?
因为着急,皇上要派人下来赈灾了,粮仓的米一下子卖不出去,只得赶紧搭棚施粥,因为不要钱的东西才抢手!
做成了吗?自然做成了。
江逾明他们到苦阳时,邹家的粥棚已经全关了,若不是邹海骏的死,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灾情缓解后,还会劝苦阳县令嘉奖邹海骏,可偏偏这时,邹海骏死了,为什么?
因为刘庆。
这日夜里,江逾明进了县府的大牢。
他站在刘庆面前,隔着牢笼看他:“刘员外在牢中过得可好?”
刘庆看着他,微微扬眉,昨日见时,他还是个温润公子,今夜站在他面前,倒像是一轮霜月,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成,奉京来的狱卒子倒是不会动用私刑。”
江逾明淡声道:“本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刘员外解惑。”
“江大人请说。”
“苦阳百姓对你至此,你依旧开铺卖米,为何不走?”
刘庆苦叫:“我走不了啊江大人!苦阳的那些小老百姓把我家府门堵得水泄不通,我家大门响一下,他们都要泼粪……”
“你只身一人,若是想走,早便走了……你究竟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江逾明打断他的秽语,声音一下沉了下来。
那日进刘府,江逾明便发现整个刘府的人很少,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全是下人,也没有女眷,全然不似商贾的模样。
刘庆被这年轻人的气场压得移开目光:“……江大人就当我舍不得那些米。”
江逾明不置可否:“一两三斗,这个价格,现今苦阳百姓根本买不起,可以依旧坚持高价,而且就算被逼至此,也一直坚守苦阳。”江逾明顿了下,肯定道,“刘员外的目的,怕不只是为了报复邹海骏、报复当地百姓。”
“是为了把我们引过来。”
刘庆面上的笑意淡了,目光定定地看着江逾明:“江大人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罔顾性命,冒着杀头之罪,也要发国难财,刘员外也是英雄。”
刘庆笑了:“奉京的大人说话都这般……”
江逾明放下擦手的帕子,打断他的话:“或许吧,项大人。”
刘庆面色一寒,整个大牢瞬间没了声息。
半晌,凉夜带着风声一笑,刘庆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江大人是怎么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