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归(67)
击鼓传花开始,项冕认真贯彻了众世家子弟眼中的武夫形象,鼓声极为难听,没有半点观赏性,快慢起伏更是毫无规律,这些听惯雪枋院曲儿的公子哥们,无不皱眉,敢怒不敢言。
赵凉越心知项冕多半是故意的,也不戳穿,觉得看众人面上菜色也挺有趣。
很重的一声咚后,鼓声停止,花落到了王允程手中,王允程狐疑地看了项冕一眼,起身做了一首诗,旁人拍手叫好。
随后鼓声响起,花在众人间传来传去,有的人故意多拿一会儿,有人跟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扔给下个人,但他们都没有机会拿到花,因为第二次落到了赵凉越手中。
王允程总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心道不好,然后赵凉越果真如法炮制,不重辞藻,不倚,偏要取他之不足立意,借之针砭时弊,更胜一筹,反倒显得他图有花架子。
“等等!”
赵凉越的诗刚做完,王允程腾地一下起身——他必须阻止,上次绯霞楼请来的多半是自己人,丢人一次无所谓,这次所有新科及第的进士可全在这里,这不是当众甩他脸?
他王允程乃是赫赫京都第一才子,又是城东王家嫡系二公子,何其尊荣,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一个落魄士族子弟占尽风头?
项冕笑了笑,道:“怎么啦,为什么要停?”
众人还未细细品味赵凉越的诗,但自然也察觉出什么了,看着两人对峙默默不作声。
其实才两轮,也无什么毛病可挑,王允程思来想去找不出借口,便又让人搬进屏风拦住项冕视线,再重新开始。
然后项冕嘴角呡了个笑,手击上鼓面。
与方才不同,这次的项冕简直像是换了个人,鼓技出乎意料得出色,勾人心晃神动,善用留白,既藏着肃杀,让人仿佛看到漠北沙场上的战马,于号角声中奔来,又带着轻柔,好似边地的月光洒在夜半静谧的连营之上,照见思归的士兵。
在这般绝妙的鼓声中,众人终于露出了享受神色,中途鼓声停下,花又落到了赵凉越手上,赵凉越即兴发挥,舍了方才抨击王允程时的锋利,将其诗意境与项冕鼓中意相得益彰。
随后鼓声再起,停时又到了赵凉越手上,赵凉越毫不迟疑又是一首,如此往复,虽是存有私心,但这鼓声秒,诗词也秒,哪个真懂风雅的人士不觉得心旷神怡?
五轮过去,众人只觉时间飞快,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和赵凉越比比,于是花便很懂事地开始绕开赵凉越,给了几名早有诗才在外的人,等他们将引以为傲的诗词摆将出来,众人细细一品才知道赵凉越的好在何处——没有华丽辞藻作衬,没有金科玉律的章法,有的是不可比拟的意境,和期间所展现的山河胸襟。
居坐首位的王允程渐渐被忽略,颜色肉眼可见地变差,旁边几个从小到大的尾巴给他递葡萄吃,被他直接扔开。
王允程死死盯住和赵凉越和项冕的方向,心里恨恨道,这厮一个边地莽夫,一个落魄士族,竟敢当场压他一头?
等到这场琼林宴结束,门口作别的人,有不少开始和赵凉越互换名帖,相邀再聚。
项冕就站在赵凉越后面看热闹,等王允程一看过来,他就做挑眉的动作找事,气的王允程冷哼一声,带人速速登了马车而去。
待赵凉越脱身出来,两人到护城河旁边迎吹散身上酒气和熏香。
项冕将顺手摸出来的果子分了一个给赵凉越,问道:“你之前在绯霞楼,就是那么怼王允程的?”
“不算怼,就是他先找事,我就应战。”
项冕大笑两声,道:“今天真痛快啊,可算收拾了一回王允程,看他吃瘪我很高兴。”
“你和他有过节吗?”
“过节?当然有了,我十岁离开的这儿,之前一直被他欺负,他小时候可会带人欺负京都的孩子们了,他爹更是惯着,当年谁不头疼王家二小子?也不知这大了,从哪里学会的这套伪君子作派,熏的那个香刮下来都能称上斤数了都,看着就不痛快。”
赵凉越笑了笑,道:“项兄真性情啊。”
“还行,我就是那种不得罪我,我生死相伴都行,但是得罪了我,或者动我的人,我能追他祖坟里把他刨出来。”项冕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我有点想见见韩二了。”
“他小时候也得罪你了?”
“那倒不是,他小时候胆子特别小,跟小姑娘没两样,就当时我们那几个去给太子伴读,我开始不认识他,还奇怪怎么姑娘家家来做伴读,看到有人欺负他,我就一直护着,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竟然护着一个爷们儿,大家都开始取笑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