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梦话+番外(76)
“不用......”她弱道,不知何处做错。
“去扬州?”欧阳修皱眉。
欧阳芾道:“是,我已给师傅寄去书信,师傅言我何时去皆可。”
“怎地忽然想去?”
“入京快两年了,有些想念师傅,想去看望师傅跟师母,”欧阳芾道,“也想向师傅请教些绘画之事。”
古时不同于一千年后,两地相隔便再难见一面,若郭熙不来,她亦不往,恐日久逐渐生分,再者,她亦想在外多行多看,游览更广阔的天地,作更多的画。
“也非忽地想去,去岁冬时便有此念头了,只等着子固哥哥科举罢方好离开,叔父放心,不会太久,多则半年,少则四五月便回来了。”
欧阳修闻言,便知她非一时之念,然终归不放心:“那也不可一人去。”
“会带两个家仆的,”欧阳芾试图令他宽心,“不会有事。”
“不可,”薛氏听了,拒绝得比欧阳修还迅速,“女儿家怎可独自一人出门远行。”
欧阳芾忙道:“带着家仆的,不是一人。”
“那也不行,万一在外出了事,叫我们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婶婶,”欧阳芾握住薛氏的手,柔声道,“那么多宦游之人,不也独自寓居他乡,身边也未带随从。”
“你不一样。”
“一样的,我十九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你胆子真非一般的大,”薛氏气恼道,“不让你做什么,你偏做什么。”
欧阳芾闻言只是笑。薛氏静了半晌,终眸带疼惜道:“我拦不住你了,是么?”
“拦得住,婶婶和叔父何时都拦得住我。”欧阳芾乖道。
薛氏长叹口气。
“婶婶若觉担心,可找个商队随行。”
“商队无熟识之人,还是不便,”薛氏沉思道,“我记得王先生似任期已满,朝廷命他出任常州,可有此事?”
“是,婶婶想让我同介甫先生一道?”
“常州与扬州相距甚近,有熟识之人随行,路上总归安全些,”薛氏道,“但你是女子,与男子同行也不宜。”
“婶婶说什么呢,不是还有文筠吗,又非孤男寡女。”欧阳芾哭笑不得。
薛氏仍旧不依,沉吟后忽道:“有主意了。”
“什么?”
欧阳修请来王安石。后者向他言及自己将于近期出京任职一事,道:“承蒙欧阳公举荐,安石于京就职两年,始终力有不逮,与其等待朝廷贬谪,不若安石自请离去,辜负欧阳公厚望,安石惭愧。”
欧阳修言带惋惜:“两年前我便知你心意,京师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你既愿就职于地方,老夫也不便强求,等过段时候,你想回来了,还可回京任职。”
“多谢欧阳公。”王安石作揖。
“另外,还有一事,”欧阳修转而道,“二娘准备去扬州找她师傅,此事你可知晓?”
王安石身形微顿,道:“听说了。”
“虽有仆人在侧,终究是名女子,我与她婶婶忧她路上安全,若能与你一道,也可路上照应着,只是要麻烦你,不知你可愿意?”
王安石默了一息,袖中指尖蜷起:“此事应看她的意愿。”
“她自然愿意,我才对你提起,”欧阳修不由推心置腹道,“这些年与她亲厚之人不多,她师傅是一个,子固是一个,你是一个,这些我们皆看在眼中,虑她尚未出阁,我与她婶婶商量,想你与她结为异性兄妹,如此路上也可方便照料,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安石骤然睁目,整个人如被滚油泼了般,从椅中竖起,脸色难看至极:“此也为她的意愿?”
见他反应剧烈,欧阳修意料未到:“此为老夫之意,她平日向你学些诗文,想是十分尊敬你,问她时她亦未反对......”
每多言一句,便见王安石脸色更难看一分。
“欧阳公好意,恕安石难以从命,同行照看尚可,然兄妹关系非比寻常,安石自有兄弟姊妹,无意多添一妹。”
欧阳芾立于厅外偷听,见王安石长揖道:“安石家中有事,还请先行一步,告辞。”
跨出门时,不知是否发觉门后的欧阳芾,竟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这......”身后欧阳修欲行挽留,却留他不住,欧阳芾一阵心慌,脚下追了上去。
“介甫先生!介甫老师!”欧阳芾奔至王安石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方才令他停下。
王安石胸中震荡,道:“让开。”
“介甫先生不喜欢我直说便是,我不会纠缠先生,只求先生别生气。”欧阳芾委屈道。
王安石心中火燎般烧疼,此刻见她一副可怜状,更觉情绪翻涌,理智无存:“我若不喜你,便不会教你文章,不会予你书籍,更不会上元夜去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