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梦话+番外(15)

作者:骑鹤下扬州

欧阳芾挂汗:“算了算了......毕竟只是小事,我不想让叔父担心我。”

温仪见她如此,不忍道:“你不告诉他,他怎知你在外面受了委屈?”

“不委屈,你看,咱们钱也在手,画也在手,说来我们还赚了。”欧阳芾掰着指头帮她算。

温仪静视她一阵,叹息笑道:“傻丫头。”

很快冬至来临,这是欧阳芾在东京汴梁城过的第一个冬至。

京师历来最重此节,不仅寻常人家于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皇家亦在此时祭祀先祖。皇帝御驾由禁军骑兵开道,后随宗亲及文武百官,千乘万骑自三更天便陆续从宣德门出发,先至太庙,后至青城斋宫、郊坛行祭礼。

据说起得早的人能看见天子仪仗出南熏门的盛况,欧阳芾起得晚,理所当然地错过了。

但她没有错过天子回宫的车驾,当日正午前便同温四娘候在宣德楼下,见浩荡仪仗返回宫城,待例行的宣读赦令环节结束,便有军乐队演奏乐曲,宣德楼下杂剧、舞旋、武术,依次表演。

楼上皇帝赐百官茶酒,楼下舞乐翩然,百姓围观,一派盛世民安景象。

欧阳芾跟着众人起乐,也不觉时间流逝,待至申时将尽,仪式结束,圣驾还宫,宣德楼前恢复往日模样,重聚集起各种摊贩。

温四娘和欧阳芾买了糍糕边走边吃,由于之前欧阳芾居家表现良好,今日又是节日,薛氏额外“恩准”她可以晚些归家,故她吃得不徐不疾,走得更是一步三停。渐渐火光亮起,路过州桥时,已是夜幕张灯时分。

“啊,我好似看到熟人了。”欧阳芾突然眼尖说道,脚步溜过去,“我去打个招呼。”

她悄悄迈至一绯袍身影背后,那人正同另外几位官员拜别,等其他人走掉后,欧阳芾方出声:“这么巧,先生也在此处?”

王安石回身,便见到她一脸喜笑颜开模样,手里还攥着未吃完的肉签子。

“欧阳姑娘。”

欧阳芾于是拉着温仪向他介绍,顺便再次推销了“远近闻名”的温家画楼。

“原来这位便是王介甫先生,久闻大名。”温仪在每一位潜在客人面前皆礼貌极佳。

“先生也出来游玩?”欧阳芾问。

“今日冬至,官家设宴宣德楼,申时方毕,王某正欲归家。”

“正好,”温仪闻言,对欧阳芾道,“阿芾,要不你与王先生一块回去吧,这样我便不担心你了。”

温仪的家就在附近,她怕欧阳芾独自走夜路回家不安全。

“我?”欧阳芾指着自己,“但是,会不会给先生添麻烦?”

她瞄着王安石脸色,后者平静接受:“既然顺路,便一同走吧。”

那好吧。

挥别温仪,欧阳芾跟在王安石身边,手里仍拿着肉签子,又看了看王安石双手空空,道:“先生吃些什么吗?这边许多杂食都很好吃,我请先生。”

“不必了。”

“......哦。”

“官家设宴,我早先已用过食。”

这是在给她解释。欧阳芾明白,仍忍不住顽皮道:“嗯,我很羡慕。”

“......”

王安石无话了,欧阳芾愉快地笑出来。

冬季虽寒,抵不过节日繁华气氛,一条长长的御街张灯结彩,闾巷人家结伴同游,两侧角楼对称而立,楼阁鳞次栉比。

途径一家正店,门前华灯璀璨,忽闻一唤声自楼上传来:“介甫兄!介甫兄留步!”

欧阳芾循声抬头,见一锦衣青年手持酒杯,隔着栏杆向下呼喊,明显是看到他二人身影。

“介甫兄请稍候。”见王安石停步,青年挂着笑容喊道,言罢便从栏杆边撤身消失。

他身后隐约传来缭绕琵琶之音,兼男子放纵笑闹声,夹杂丝丝缕缕女子婉转歌唱。

据闻正店里的歌|妓弹曲唱词皆是一流,甚至比得上贵胄大户家的女子。在京城正店里宴饮听曲,需花多少银两,欧阳芾确未见识过。

“是先生的朋友吗?”她小声问道。

“同僚。”王安石面无表情。

不消片刻,楼中走出两名青年,年纪皆在三十上下,一位年纪稍长,出来便朝王安石笑道:“还是彦回眼睛尖,一下子便看到介甫。”

“介甫兄这是正欲回家?”旁边被称作“彦回”的男人问。

“是。”

“这么早,何须着急归家,”年长男子拍上王安石的肩,“今日事毕得早,我们几个约在此处宴饮,介甫不若与我们同来,不必担心酒食,楼上自有人请客。”

他言语豪气,旁边彦回接口笑道:“今日请来的姑娘歌喉极佳,介甫不妨也来一同品鉴品鉴。”

欧阳芾站在旁边,看看他二人,又看看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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