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契(471)
定南王见她噘嘴不答,眼神游移,简直气得头顶都要冒烟,然而客人面前还是要保持风度,继续皮笑肉不笑道:“辛辛苦苦养了一颗小白菜,到头来居然自己撒腿跑去求着猪拱,天下岂有这等奇事?”
白婠婠:“……”
定南王恶狠狠收拾了女儿一顿,心中一口郁结之气消解了不少,这才有空来招呼夜雪焕:“小女顽劣,教贵客看了笑话,怠慢了。”
夜雪焕等人一点没觉得怠慢,正看得津津有味,总算知道了白婠婠的伶牙俐齿都是学的谁;只可惜到底还是嫩了些,在她父王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毕竟这世上也没有几个当爹的能拿自己女儿的清白来玩些含沙射影、一语双关的文字游戏。
“王爷言重了。”夜雪焕笑道,“论辈分我该喊您一声王叔,听些教诲都是应该的。”
定南王玩味地看他一眼,知他还是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颇觉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雪焕到底是楚长越的表哥,算他半个家长;家里的小猪拱了别人家的白菜,听两句指桑骂槐的抱怨当然是应该的。
夜雪焕一边默默把这笔账记到楚长越头上,一边与定南王侃侃而谈:“南巡之后就想着要拜会王叔,岂料后来一直俗务缠身,王叔莫怪。”
若非南府相助,云水关之乱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解决,这一点夜雪焕必须要感激,但南府也因此取得了云水关的掌控权。刘家覆灭之后,皇帝一时无法完全接管西南,只能以削弱为主,事实上也给了南府分一杯羹的机会。加之如今霰沙关又在南府的准女婿手上,涉及到西域商路,真要算下来,南府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赢家。
夜雪焕虽然态度谦恭,但既然提及南巡,就是在隐晦地提醒定南王,都已经闷声不吭地发了一笔大横财了,就不要再挑剔楚长越这个准女婿了;何况楚长越德行兼备,年纪轻轻就封了侯,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除了爹妈有点一言难尽之外,也实在无甚可挑剔之处。
记账归记账,回去慢慢算便是,到底还是不能在准亲家面前掉了楚长越的身价。
短短两句稀松平常的寒暄,已是一轮还算友好的交锋。夜雪焕策对有度,定南王也暂收锋芒,和莫染寒暄了两句,把目光转向了蓝祈。
当初遣白婠婠去云水关时,他的确嘱咐过她要隐晦地与夜雪焕结交,谁知她竟如此大手笔,拿南府的信物去和蓝祈“做朋友”。起先他还颇觉不满,这两年听着外界对蓝祈的风评,也不由感慨白婠婠的眼光毒辣。只能说女儿家到底心思细巧,此事若换了他麾下的亲信去办,只怕夜雪焕与南府的交情也就点到即止,根本不会把云水关拱手相让。
蓝祈本就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只要不开口,任谁都会误以为他只是个乖巧清秀的少年。定南王对他和善地点点头,再看向玉恬时,不禁神色一凛。
南府自有南府的情报网,知悉此次皇陵之行的人员名单,甚至连南宫显的真实去向都多少有些把握;但在白婠婠传信提及这个“师姐”之前,南府竟半点风声也没收到,足可见其背景之深。此时得见真人,觉出她身上明显有习武的底子,又完全看不出是何路数,最厉害的是肚子里好像还揣着一个——要带这样一个女人进皇陵,饶是定南王也实在放不下心。
“王爷贵安。”玉恬迎上定南王探寻的目光,微笑行礼,“小女姓玉。”
主动自报身家,却又止于姓氏,明显就是拒绝深究。
定南王挑了挑眉梢,和夜雪焕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才点了点头,并不多问,转身领着众人入内。
白婠婠仿佛看不出她父王的防备心,兀自挽着玉恬的胳膊,一道进了王府。
王府内同样绿水环绕,夏日里笼罩一层水汽,才不至于太过炎热。为防日晒,四处都草木幽深,回廊交错,别具意境。
众人沿着回廊一路向内,还没走到正厅,就见一名华服妇人在婢女搀扶下迎了出来;莫染暗道不好,赶忙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妇人的双手,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听到了一声饱含慈爱的呼唤:“静静啊!”
莫染眼前一黑。
白婠婠就等着这一出,顿时放声大笑。夜雪焕猝不及防,也喷笑出声,落井下石道:“莫静泠你也太见外了,相识这么多年,竟不知你还有这么个乳名?”
“……闭嘴!”
莫染的脸色黑如锅底,狠瞪了夜雪焕一眼,又回头苦口婆心地和自家姑母讲道理:“姑母,我都这么大了,您可别再这么喊了成不成?”
定南王妃显然不以为然,亲昵地捏了捏莫染的脸颊,笑眯眯地回道:“无论你长到多大,都是姑母的小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