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契(32)
这话说得颇有些耐人寻味,夜雪焕听得分明,也笑道:“承你吉言。”
又寒暄了一番,白婠婠便回了车上。莫染气得不想再看见某人的脸,只由莫雁归收拾了行李,随着那沉重的王府马车走了。
楚长越全程一言不发,看着马车离去,不由得深深叹气。
夜雪焕知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以南府的立场而言,萱蘅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站在我这边了。”
“南府都知此行凶险,不惜把四殿下架去也要让世子离开。”楚长越苦笑,“怎的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呢?”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夜雪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刘家再怎么样,也总不好让我死在他们的地盘上。”
楚长越恼道:“你不要乱说!”
夜雪焕嘲笑道:“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的比舅舅还啰嗦。再这么每日忧思下去,小心真的要秃头。”
楚长越:“……”
夜雪焕不理他,又把蓝祈叫到身边,凑到耳畔低声笑道:“给了你个机会去西南督府一探,不会真的就只摸了条底裤出来吧?”
蓝祈嗯了一声:“赵总督不在府中,有下人在讨论,似乎说他去了鸾阳。我就顺便去书房转了一圈。”
楚长越:“……”
——能不能不要在大街上讨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只可惜没人理会楚长越的心情,蓝祈继续说道:“书房里明显有暗室,我想着殿下还在等,就没试着打开。若是殿下觉得不妥,我可以再去探。”
“不急。”夜雪焕满意而笑,“无论刘家为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既是诓我来南巡,上元之前必然是不会动作的。先好好过个年,把你这腿伤养好了再说。”
他看着右陵喧闹的街道,示意南府留下的那名侍卫带路,一面牵起了蓝祈的手,很是兴致盎然,“我还没在南境守过岁呢。此番不好好享受享受,岂不白来。”
楚长越与童玄相顾无言,唯有苦笑跟上。
蓝祈乖乖被他牵在手里,微垂的眼帘挡住了漆黑的眸子,也挡住了某些汹涌而来的情绪。
没有人能拒绝温柔。牵手,拥抱,或是亲吻,坦白说他都不反感,甚至在某些瞬间还会觉得欣悦满足。
那些细致入微的关怀,略带怜意的责备,眼神间似是不经意的疼惜,都在给他被温柔对待的错觉——即便那些温柔都是虚假的,是怀柔攻心的手段,是要他彻底臣服的诱饵。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三皇子。他强势、睿智,风华绝代且位高权重,危机面前永远能谈笑风生,动了怒也依然能笑容满面,举手投足都带着旁人学不来的优雅从容。强大到了他这个程度,即便是凉薄也会变成魅力,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他的温柔,哪怕是虚假的,都同样珍贵。
蓝祈知道自己是抵抗不了的。哪怕没有替自己包扎时那认真的神情,没有时不时暧昧而颇具暗示意味的调笑,没有怀抱里的坚实和温暖,那也是他注定要追随一生的男人;所有的这一切,只不过是让他沦陷得更快而已。
如今的三皇子无疑近乎完美,但他终究也还是个凡人。当年在楚后膝下时乖戾嚣张、暴躁易怒,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待到从西北回来,脸上便多了一副剥不下来的微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进退自如,滴水不漏。
楚后死的时候,远赴西北的时候,被边蛮大军围困在戈壁荒滩的时候,谁又知道他是如何挺过来的。
说起来倒也可笑,明明未曾相识,这个人却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在云雀训练的日日夜夜,作为潜隐的每一个任务,每月一次的噬心之苦,只要想着这个人也在西北顽强地努力着,就似乎又汲取到了一点坚持下去的勇气。
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是他自己对那个高高在上、冷艳无双的女人点了头,所以才能活到如今。
然而人终究是不会满足的。一开始满心都是使命、任务,后来却慢慢有了寄托;出逃之后,一开始只想着逃到三皇子身边,只想要得到他的庇护和认同,可如今不过才几日光景,就开始不满足起来。
蓝祈抿了抿唇,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蜷,便当做是回握。触觉灵敏的指尖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掌中跳动的脉搏和汩汩流淌的血脉,缓慢沉稳而有力,代表着这个男人所拥有的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强大的力量感让他觉得分外安定和踏实。
想要他的信任。想要他的温柔。哪怕是虚假的。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始终甘之如饴。
第8章 巧思
定南王府的宅院位置有些偏远,但毕竟是边王的产业,条件十分优渥。院落只有三进,但花园假山、廊桥流水一应俱全,移步换景,别具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