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运绵绵(91)
潘氏愈发恼怒,沉着脸含恨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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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玉妩却觉通体舒畅。
年初的时候,钟家被潘氏欺负得天昏地暗,父母亲的忧愁暗恨此刻想来都让她心疼。今日潘氏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笑礼遇,那模样确实让她出了口恶气。更令玉妩高兴的,是头顶的乌云即将散去。
因着潘氏兴风作浪,这半年里,父母亲没少被人在背后议论。
钟固言性情刚直,暗藏几分文人的傲气,韩氏又性子温婉,等闲不爱与人起口舌争执,因怕生了口舌是非连累玉妩,便是听着冷言冷语也甚少辩驳。
这中间多少委屈,不用想都知道。
她着实期待真相大白的那日。
而这真相,若非周曜出手,凭钟家的那点底子,是永远敌不过公府的。
她忍不住掀起侧连,看向周曜。
长街熙攘热闹,有仪仗开路,马车畅通无阻。
周曜昂然立于马背,身姿挺拔。
阳光照在铠甲,稍稍冲淡冷厉冰寒,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剑柄,骨节分明,干净而好看。似乎是察觉她的注视,周曜忽然偏头,目光径直落在她脸上,“又偷看我?”
“我……没有!”玉妩低声。
她只是颇为感激,哪有偷看?
说得好像她贪恋男色,心怀鬼胎似的。
玉妩气哼哼嘟嘴,才要放下侧帘,旁边周曜忽然伸手轻飘飘地挑住帘子。缰绳拨转之间,那匹通身油亮的黑色骏马靠向车厢,周曜微微倾身,淡声道:“待会我入宫,皇上定会命我火速驰援甘州,没空回府。你带仪仗先回。”
“这么快吗?”玉妩诧然抬眼。
她知道周曜病愈出府定是为了甘州的战事,却未料行程竟安排得如此紧张。
仓促之间,想必皇帝也不会安排送军出征之仪。
脑海里掠过关乎沙场凶险残酷的种种传闻,玉妩眼睫轻颤了下,将脑袋往外探了探,“出征杀敌是大事,沙场上刀枪无眼,王爷病了半年,定得保重身子。妾身回府了也无事可做,不如先去城外长亭,送王爷一程吧?”
那双眼睛巴巴的望过来,分明藏有担忧。
脑袋半探出来,甚是可爱。
周曜克制住伸手揉一揉的冲动,唇角微挑,“也行,去城外等我。”
*
时隔许久再入皇宫,周曜已非病重之躯。
熟悉的青砖漆柱,看惯的巍峨殿宇,心境却早已与从前迥异。
周曜健步而入,衣袍生风。
乾明帝见他身着铠甲,显然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半个字都没提关乎乔家的嚣张举动,只关怀周曜的身体。
听闻他病势渐愈,骑马弯弓皆不在话下,乾明帝便颔首道:“先前念你病重,便选了别人迎敌,谁知都是庸才,平白误了战机。朕如今将这事托付给你,江山百姓为重,万不可再任性。”
周曜拱手垂首,面无表情。
“儿臣定会尽心竭力,不负父皇所托。”
“好,跟朕过来。”
乾明帝久居帝王之位,一双眼老辣洞察,焉能不知儿子心中的芥蒂?但种种往事各有对错,他身为帝王,有些事上不可能低头,便只装作不知,带周曜进了内殿,将近来的军情奏报翻出,连同昨夜选好随同出行的小将有哪几位,都郑重交代。
末了,又取虎符和早已备好的文书交予周曜。
从头至尾,君臣尊卑分明。
自打太子被废,与萧令华一道被驱往寿州,留乔皇后母子横行后宫,周曜就没指望再叙父子之情。此刻内殿独处,那张脸便也清冷淡漠,没什么情绪。只在握住冰凉而沉甸甸的虎符时,眸色稍深。
这枚虎符,他从前以为是信重。
所以竭尽全力浴血杀伐,好几回率兵偷袭,险些丢掉性命。
到头来,却落得这般处境。
麟德殿前玉阶霜白,两侧侍卫林立,红墙碧瓦之外天高云淡。在殿外候召的几位朝臣见着他,都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口称“淮阳王殿下”,却在周曜步下丹陛时偷偷打量,各自神情复杂。
周曜在注视之中端然而出。
到得宫门口,乾明帝选好的几位武将果然已盔甲严整地候着了。
周曜也不耽误,纵马驰过长街。
比起刚打仗时乾明帝送军出征的盛大阵仗,这一行二十余人飞驰而出,若非身着盔甲英姿矫健,瞧起来就跟禁军外出办事差不多。但刨去乾明帝指派的人,但凡是周曜点选的人手,个个都曾身经百战。
铁蹄飒踏而出,如虎狼驱驰。
直到官道旁掩在柳荫里的长亭映入眼帘,周曜才稍缓马速。
长亭里,玉妩临风而立,裙裾翻涌。
离得颇远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道袅娜窈窕的身姿却熟悉之极,像是鲜丽婀娜的剪影,安安静静地站在飘摇如丝的柳荫里,正翘首望向这边。周遭停着华盖香车和王府的仪仗,错落的人影里,周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就再也没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