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福运绵绵(90)
亲昵得出乎她所料。
不过玉妩没躲,反而浅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那妾身就直说了?”
“尽管提。”
玉妩举杯抿了一口茶润喉,竭力不去瞧夹在中间的陆凝,只瞅着潘氏缓声道:“当初两家退亲,原是你情我愿,一别两宽,算来也是寻常的事。钟家并未张扬,这事却仍闹得满城风雨,谣传叠出,说背后没人指使,我是不信的。”
“方才夫人说从前行事不周,那些推波助澜、造谣生事的行径,想必不会否认吧?”她轻声问道。
潘氏紧攥的指节几乎泛白。
这种事,否认已没半点用处。
周曜重病时,别说遭了贬谪的钟家,就是淮阳王府都任由乔氏和楚王兄弟言语取笑,她有意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行事便颇肆无忌惮。如今周曜自病中好转,这种事查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证据怕是早就有了。
她不去看玉妩,目光扫过周曜。
铠甲冰冷,佩剑锋锐,这是嗜血嗜杀的悍将,手段冷厉,曾令万千敌军胆寒。
病重时任由欺凌,如今既好转了,岂会善罢甘休?
这锋芒,无论如何都不能碰。
潘氏盯着脚尖,被质问后声音有些僵硬,“确实如此。”
“那好。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钟家受的嘲讽和委屈无从挽回,但那万般谣言既是出自夫人,便请夫人将谣传尽数辟明。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望夫人能不辞劳苦,澄清真相,方显诚心。”
潘氏未料她会这般刁难,愕然抬头。
玉妩静静望着她,目光清澈。
她可不觉得这是刁难。
虽说覆水难收,想彻底消弭当时的风波已不可能,但潘氏既泼了这些脏水,总该设法把脏污的地方擦洗干净。
这件事只要有心,总归能办到。
就看潘氏愿不愿意丢这个人。
玉妩打量着对方的神情,看到潘氏脸上渐渐浮起青色,显然是觉得如今这处境极为憋屈。就在她以为潘氏会讨价还价时,旁边的陆凝却忽然开口了——
“是非黑白本就该有公论,这件事陆某定会尽心竭力。”
极笃定坚决的语气,温和而凝重。
玉妩眼睫轻颤,看向了他。
那张脸仍温润如玉,是记忆里对她温柔呵护的少年郎的模样,只不过京兆府的那身官服过于老成,不复往日意气昂扬之感。想来公府的重担和前程压在肩上,是有千钧之重的——尤其碰上潘氏这么个母亲。
这种话放在从前,玉妩大抵会为之动容。
但此刻,心底竟没荡起半丝波澜。
若他笃定能够力挽狂澜,消弭满京城的谣言,那这半年间他在做什么呢?她虽深居王府,却也能听见京城里的一些动静,若陆家当真有所弥补,终归会有动静的。
可惜,外面风平浪静。
哪怕两人早已退了亲,这事终究是潘氏有错在先。若陆凝当真看重昔日的交情,必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钟家遭受他亲生母亲的欺辱而无动于衷。或许他曾尝试过,只是半途而废、浅尝辄止,才会在此时说竭尽全力的话。
亦可见他心中的轻重权衡。
终究是各有选择罢了。
玉妩挪开目光,淡声道:“但愿陆大人说到做到。”说罢,抬眉看向周曜,“王爷觉得这样可好?外头的闲言碎语平息,是非黑白都摆清楚了,也不至于再因谣传而辱没王府门楣,甚至累及皇家。”
最后这帽子扣得有点大。
周曜却觉得小姑娘还挺上道,懂得拿皇家威仪压人,怪聪明的。
遂颔首道:“还行,看陆家的能耐。”
说罢,牵着玉妩起身辞行。
满桌菜肴热腾腾的香气未散,色泽诱人,他却连筷箸都没碰。从进门到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而已,却让整个陆家忙了整个前晌。尤其是潘氏,因昨日听乔公度说淮阳王辰时就过来,她早早筹备,愣是在院里等了整个时辰。
但她只能忍气吞声。
在周曜牵着玉妩步下台阶时,还侧身让开了路。
周曜目不斜视,余光都没多给。
盔甲厚重,佩剑森寒,王府侍卫们虎狼似的分侍在甬道两侧。在跟随周曜出府时,步伐齐整又特意加重,鹰视狼顾一般。而公府众人纵使平日里自命不凡,对着虎狼之师出来的一群猛将,大气都不敢出。
潘氏寻常出入宫廷的傲气更是荡然无存。
皇权面前,她能做的唯有忍耐。
只等送玉妩进了车厢,周曜翻身上马,王府的耀武扬威的仪仗走远,她才紧咬着槽牙,狠狠拽了下衣袖,像是要撕裂满腔憋屈。可惜用力过猛,丝线细绣的锦缎没撑住,哗啦一声破了个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