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春(76)
罢了,还是先好好干好这差事吧。
第40章 宫内一见
谢舟喻脚步未停地往东南角而去,日头渐渐落下,晚霞铺满天地之间,几缕残留的光从宫墙上斜照下来。
两堵宫墙将长长甬道围起来,静谧深远。谢舟喻独行在其间,影子被拖得老长,他微微偏头去瞧,朱门紧闭,铁锈横生。
真是,偏僻得紧呐。
他眼里闪过冷冽,径直往前。
梁谌这会子正在正屋门口坐,宫殿小,合像个四合院。谢舟喻到时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便进了院内。
“今个气色倒还不错。”他笑了笑,神色温和。
梁谌放在书上的手指一顿,缓缓抬眸,脸颊处透着些许红晕,确实比从前那般苍白看起来更有精神一些。
他将书搁下,伸手提起了茶壶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谢舟喻三两步走近,抬脚跨过台阶就到他跟前。稍一弯腰拿起那书,随意翻了两页,漫不经心道:“那边结束就想着来看看你。”
梁谌倒好茶递给他,蹙眉道:“可还顺利?”
“顺利。”谢舟喻放下书,接过了茶,摩挲着杯沿说:“正好回来赶上春猎。”
“你要去?”梁谌垂眸,也不知是否是方才吹了风,他脸色渐渐有些发白起来。
谢舟喻抿了一口,热茶入胃,冰凉指尖也暖和了些,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梁谌往他面前推过来一碟子糕点。
“桂花糕没了,将就着。”他声音清清淡淡,含着笑意。
谢舟喻一怔,莫名有些恍惚。忽的想起来许岁安也记着他爱吃桂花糕,之前在程殊那里,还专门给他带了。
可许岁安呢,她喜欢吃什么?
和他一样,喜欢蜜饯糖豆么?
不是吧,记忆好似一瞬间拉回到第一次见面。她握着酒囊,嘟嘟囔囔说喝没了,那时候她皱着眉头,娇嫩红唇在火光下越发艳丽,好看得紧。
谢舟喻心头一跳,觉得有些口渴。他忙又嘬了口茶,倒缓缓想起来后来路遇陈褚卫,她说酒囊给扔了。
为什么扔了?
“怎么了?”梁谌的声音响在耳畔,他霎时敛了思绪,扬唇一笑:“没什么。”
说着就伸手拿了块糕点,不是刚出炉的热的,有些凉,但甜腻可口,倒合他的口味。
“春猎你也准备准备。”谢舟喻嚼着糕点,倚着木柱随口说了一句。
梁谌喝着茶,摇摇头道:“之前都说了不去,我准备什么。”
“有些东西你不争。”谢舟喻顿了顿,将糕点咽下,淡淡道:“旁人也会推着你去争。”
他拍了拍手,慢条斯理拿着帕子擦拭。一如那些年里梁谌所熟悉的模样,冷厉而又克制,有些事明明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却总是装作轻描淡写便揭过了一切。
“舟喻。”他叫他,一字一字地说出口,隐隐带着急切,“我从来没想过那些东西。”
谢舟喻动作一滞,“我想。”他直直看向梁谌,坚定深沉:“这是你该得的。”
我想你能够走到那个位置上,这是谢家欠你的。
梁谌双手紧紧握拳,难以抑制地些微颤抖,他猛然别过脸去,声音沙哑道:“这些都是你以为的,我不喜欢,也不想要。”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谢舟喻七岁那年去浔安峰,背后不过是他那所谓的父皇同谢家的较量而已。谢舟喻的母亲死在了那一场政治斗争下,他发了疯似地要进宫来报仇。
报仇?七岁稚童又能做什么。
他被谢渊送到了浔安峰,说要若远大师好好教导他。后来他倒真的是被教得很好,好到他单枪匹马冲进了宫里,剑尖几乎要挑进靖文帝的喉咙里。
没有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他被斩断了一指,以一指作证放到靖文帝案桌上,陛下这才放了人离京。外头只说什么他练功走火入魔,梁谌不禁笑了笑,眼中有些悲凉。
走火入魔?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再回到浔安峰似乎也就安定下来了,若远大师掬着他,直到去年才归京。可只有他知道,谢舟喻偷偷来看过自己多少次,他那时寡言少语,却冷着脸倔强地要保护自己。
谢舟喻总说欠了他的。
可又欠了什么呢?
“那是你的事。”谢舟喻死抿着唇,眸色沉沉。他掸了掸衣袍,这身衣裳还是那夜行衣,脏烂破旧,可他仿佛没注意到,仍旧是神色如常。
他转过身去,往前走了两步忽又顿住。因侧着脸,落日余晖打在脸上,早已不是鲜艳刺眼的红霞,蕴着柔和的暖光叫他眉眼都雾了几分。
“小谌。”他轻唤了一声,好像又笑了一下,“谢家欠你的,你不在乎。”
“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