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楼春(51)
护巴的人同庆州留守军队厮杀扭打,焦土一片,大火烧了战车,烧了尸体,像是炼狱之境。
城墙上的将士们奋力抵抗,手中的刀剑没停过的挥舞,从下面伸上来的梯子上全是护巴人,砍杀一拨又来一拨。
鲜血洒满在城墙上,在土地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阵阵嘶吼声响过了战鼓,响彻了云霄。
护巴的将军双眸充血,他舔着嘴角,疯狂暴虐尽显。握紧了手中大刀,高举过头顶,又是无数人马跟着他劈开了一条大道。
直抵城门。
“给老子撞。”
两排人扛起木柱,那是一根黢黑木桩,长度不可记,一下又一下撞在城门上。哐当哐当的声音,像是天都要砸出个窟窿。
快了,就快顶不住了。
就在这时,天边忽的扬起漫天尘土,马蹄声像是轰雷,由远及近,逼近了城墙。一面黑红大旗冲向了这边,上面一个巨大的屈字仿佛要遮天。
不知道有多少人,数不清的人怒吼着狂奔。为首的是屈将军,他一身铁甲在日光下泛出了冷冽,那是在每一场战役中的冷静肃然,勇猛无畏。他纵马疾驰,几乎是直奔城门而来。
屈家军赶到了。
护巴的将军哈哈大笑,他调转马头转过来看着屈将军,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漫出来。
“屈大将军,你终于来了。”
屈将军可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一挥,领着将士就杀了过去。两方打得不可开交,可是护巴的却一点也不着急。
“屈大将军,这一次,你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了。”
屈将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这边。襄邕关还留着屈夫人一人,他像是暴怒的狮子,一头埋进了这吃人的战场。
襄邕关没事,洛州城却开了。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洛州被占领了。护巴人将旗帜插在了城墙上,宣告着胜利。
消息传过来,屈夫人已经坐不住了,事情来得太急太蹊跷。洛州几乎是在中间,过了洛州往下就是荥州,再往下,就是京城。
襄邕关离洛州不远,屈夫人来不及通知屈将军了,直接披挂上阵。将士集结完毕,向洛州而去。
只希望这一次,朔阳部没有动作。
她轻喝一声扬鞭,鲜红战袍飘动,剑已在手,此战必须要胜。
……
“都占了洛州了?”靖文帝怒沉着脸,一把就将急件甩在了通报的人脸上。
兵部尚书汪霁文也是皱着眉头,现下也不知道屈将军那边能不能顶住。若是可以,这一战,北边怕是就彻底稳下来了。
“勒朗呢?”靖文帝突然问了陈褚卫这样一句,陈褚卫连忙弯腰,说尸体现下在大理寺放着。
靖文帝眼眸幽深一片。
“陛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勒朗现在也无用处。”汪霁文拱手相劝,“还是派兵最为妥当。”可靖文帝冷冷一笑:“你说,派谁去领兵?”
大梁扛得起将军一职的确实少,且不说屈将军同冯启彰,陈褚卫勉强算半个,余下就是兵部尚书。
再往下——
正说着话,老济安侯入了宫来。
“老臣叩见陛下。”老济安侯确实已经十分年迈了,他起满褶皱的脸上挂着着急,花白头发稀疏无几,宽大的衣裳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空空荡荡。
靖文帝稍稍收了怒气,扬手道平身。
“您来做什么?”他又问。
老济安侯那浑浊双眼闪过些许怅惘,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夏勋想去扶他却又没靖文帝的指令,他紧了紧拂尘,垂下了头。
“老臣知道陛下现在着急。”老济安侯从胸膛里摸出了一个符印,黑亮惊人。他双手捧着,嘴角缓缓扬起个笑来:“朔阳部的卫栾将军曾经与老臣有过一段旧缘,如今不知道他还念不念。”
像是敬畏,又或者说是满足。他低下头,将符印高举过头顶,单膝跪地,沙哑着声音道:“老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大殿里静悄悄地,老济安侯跪在正中间,他像是入定了的僧人,纵使脊梁已经撑不起这无价信仰,却仍不肯退一步。
大梁,不能丢。
其实若真的说起来,靖文帝同老济安侯之间还是有隔阂的。因着前皇后,准确的说是前皇子妃,老济安侯甚少介入朝堂。
这人呐,家不家的,倒也先得有国啊。
陈褚卫同汪霁文俱是一愣,两人错愕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看到了探究震惊。
靖文帝摆摆手,凝眸道:“您就安心养着吧,分不分忧的,有旁人来操心。况且这大梁,还稳着呢。”
老济安侯固执得很,他一动不动,尽管那双手已经有些颤抖。
靖文帝轻叹了口气,他微微合上眼帘,只那一瞬,又再睁开,他缓缓起身下了台阶。一步一步,沉稳又坚定地向老济安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