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是佞臣+番外(61)
好半晌,他忽然看着沈濯道,“陛下,有酒么?”……一壶烈性老酒落肚,钟停鹤拿袖子抹了把嘴,长声呼出一口气。
他乘着酒意缓缓道:“他其实痛苦得很,没日没夜的昏迷沉睡,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具身子是死是活罢。”
沈濯靠在床榻边,坐在他身旁,眼底远远眺望着宫闱深处,一切安静下来后似乎还能听见乌其儿在侧殿的轻微哭声。
连着许久没有安睡过,沈濯眼底泛起乌青,人也看着颓废了不少,浑然不似少年帝王的模样了。
他一把夺过钟停鹤手中的酒,仰头便倒,直倒得衣衫鬓发全部湿透,酒水顺着脖颈流进衣襟深处,屋子里泛起的浓烈酒香很快便遮掩住梅花的香气。
像是又回到了母妃死时的那个夜晚,沈濯无助地抱着膝,喃喃着,像是说给旁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即便如此……可我还是不想他死。”
他顿了顿又迷茫道,“可我也不想让他受苦。”
钟停鹤侧头看着这位年轻帝王,陈年好酒的醉意上来了,熏得人脸上一坨红意:“其实这事倒也不难。”钟停鹤说,“这世上有种好东西,能叫人忘却一切烦恼苦楚,忘却从今所有事,从此只活在他最想要的回忆当中,再没有痛苦,再也不必伤痛。”
沈濯死去的眸光一亮,拽着他的衣袖问:“……你说的是什么?”
钟停鹤眨眨眼:“阿芙蓉膏。”
回答他的是经久的沉默。
好半晌,沈濯转身紧紧握住林惊云垂落在床边的手。
这双手曾经将他从泥潭之中拽起、带他重见天日;也曾将他深深推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这双手为他一人翻云覆雨,多少惊才绝艳的文章都是这双手写就;可也因为他,这双手或许从今后都只能缠绵病榻,永远再无法握住笔。
现如今,这双手冷得叫人心惊。
他说,他疼他痛,他陪着。
可他一点也不想让他疼。
沈濯说,“我不想看他受苦受疼。”
钟停鹤问他:“你可想好了?阿芙蓉最易上瘾,一旦用了,他下辈子便再也离不开它。与其这样叫他人不人鬼不鬼地活——”
钟停鹤一顿,“你倒不如直接给他一个了断,叫他体体面面地死。”
“不。”沈濯固执地盯着床榻上人的容颜,“我不会叫他离开我的。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沈濯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紧紧抓着纤细修长的指骨,一字一顿,“这天下都是朕的。区区一点阿芙蓉,他便是吃一辈子,我也定会想方设法为他寻来!”
“……如此。也罢也罢。”钟停鹤长长叹一口气,起身一脸怜悯地看着两个人:“希望来日//你不会后悔。”……服下阿芙蓉后,林惊云眉宇间果然舒展了许多,沉睡之时也不复当初那般不安稳,连脸上甚至都有了点血色。
沈濯彻夜未睡,一直守在他身旁,看着那人唇角泛起一点笑意来。
梦里,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烛火昏黄中,他轻轻伸手覆上那人的眉眼。
哥哥,你笑了。
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呢?
那……在这个让你感到快乐的梦里,有没有我呢?……阿芙蓉膏,真是个好东西。
第21章 该笑我
五年前。
白玉京靠北,每每到了冬日便是严寒难耐。
林惊云方才跟一群狐朋狗友从花街酒巷里胡闹回来,手里一面托着酒,见林隽在门口急的如同热锅上蚂蚁,当下便乐起来。
手里的缰绳一勒,林惊云跨坐在白马玄渊身上,慢悠悠顶着雪走回府,朗声笑道:“今儿个天寒,我早已告诉过你不要来等我了,怎的还是出来了?”
林隽见了他如同见了主心骨顶梁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来,粗喘着气帮他拉住缰绳,扶林惊云下马:“二公子……二公子,宫里头出事了。”
林惊云彼时喝得双颊通红一片,眼底也不甚清明,他靠着玄渊的背想了想,却没想起个所以然来,披着雪白狐裘的身子摇摇晃晃,若不是林隽扶着他,只怕他早便倒在雪堆里了:“宫里头的事?莫不是姑姑还心疼她那只孔雀鸟儿——”
“也罢也罢。”他摆摆手,晃悠着往府内走去,脸上明媚笑着,“为着这事父亲可是狠狠罚了我一回,我记着教训,下次便再也不敢从姑姑那顺东西了。左不过我回头找商诀为姑姑再寻一只便是。”
林隽满头大汗,急得几乎快要结巴:“二公子,这回可不是为着这个!”
林惊云疑惑道:“不是这个,那还能还有什么?”
“……是六殿下身边的阿瑞要被处以蒸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