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酒(63)
“那老妖道都残废了,怎地还会耍人?”赵宇酋气急败坏,啐了三角眼一脸唾沫。
胡迭、白青静静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只有李三斤不知者不罪乐呵呵道:“喂这位大人,这里没有什么叫江西的,去江西你得往南边走啊!”
赵宇酋恼羞成怒,被当枪使不说,还被老东西给耍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简直怒发冲冠。
“放肆!”赵宇酋大喝,提刀向着李三斤就砍了过来。
绣春刀锋利无双,裹挟着阵阵风雪,似是千军万马之势,卷起片片残云,雷霆万钧。
胡迭冷笑一声,脚步轻移,旋即挡在了李三斤的面前,他因丹力受损无法使用灵力,只随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枯树枝。
赵宇酋蓄力已久,竭力朝胡迭挥刀而下,胡迭不慌不忙,稍作停顿,便如闪电般横冲直撞了上去。
日头落尽,只有柳絮般的大雪飘飘洒洒恣意落下,厚厚地铺了满地,夜色初上,映在雪色里,斑驳了淡淡的残月。
天地苍茫,绣春刀照映雪夜的澄澈,携风带雨般霹雳落下,胡迭于这山枯海啸中四两拨千斤,手中木棍化作凌厉的兵器,自下而上,朝天挑去!
一声尖锐的马嘶冲破夜空,只见赵宇酋的坐骑竟被一分为二,惯性地冲破雪帘,踉跄几步,重重地倒在了雪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赵宇酋看不清,只能凭借本能拼命地躲过胡迭这一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被一分为二陪伴他多年的爱驹。
赵宇酋倒在厚厚的雪地上,嗓子一热,喷出一口鲜血,于茫茫雪被上,红得依旧分外刺眼。
“给我上!”赵宇酋从牙缝里狠狠挤出。
一众锦衣卫蜂拥而上,胡迭冷漠地回过头,举起木棍。
白青还是第一次见二师兄视死如归的样子,相识数载,胡迭眼中得懵懂天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日渐的笃定和决绝。
李三斤在一旁抱头鼠窜躲在白青后面,惨烈地哀嚎着,终于有了点怕的意味。
白青被他拽得发晕,于电光火石之间,白青想起师父教过的布衣派第一式。于是他也顾不得体面了,登即扯下衣袖撕成条,布条在空中与风雪缠绵旋成一根灵活的银带,白青猛然一勾,便将胡迭从人海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下一秒,拉着李三斤“左拥右抱”地逃之夭夭。
而他们的大师兄,蒋溪就没有如此的幸运了,漫天飞雪下的官道愈发难走,□□的马匹也疲惫不堪,出了下关,到了镇江地界,就再不是金陵城了。
下关的雪纷飞肆虐,隐隐地照亮夜色,远看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风雪中,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披风,竟比黑夜还多了几分阴郁,风猛力地刮着,吹起那人的衣抉,抉下空空如也。
蒋溪鬼使神差般下了马,牵着马缰,一步步挪了过去。
“终于又见到你了溪儿。”声音暗哑,熟悉的撕裂感。
“施泽方,我不怕你。”蒋溪一改颓势,指剑喝道。
“哈哈哈哈!”施泽方仰天长啸,于呼啸的风中,肆意尽情。
过了好一会儿,施泽方才停了下来,咳喘道:“溪儿,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是讨人嫌。”
“你究竟为何,害我全家!究竟为何,使我无家可归,究竟是为何!为何!”蒋溪疯狂地咆哮,挥舞的剑猝不及防地刺中施泽方,施泽方却没有半点反抗。未几,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为何?因为太寂寞了啊。”施泽方缓缓地抬起手,盯着指间,似是怀着憧憬,神情明亮:“这漫长的人生,那么的无滋无味,有什么乐趣呢。我自幼无父无母,师父不疼师兄弟不爱,下山后本想倚靠你们蒋府无忧无虑,修仙问道了却余生。”
“可是你真的让我恨得牙痒痒,你聪慧过人,敦厚平和,有爱你的父母和滔天的富贵,更气人的是,你还生有修仙奇骨和一副蛊惑众生的好皮囊。”
“你说,我怎么能不嫉妒呢?”施泽方继续狂笑,甚至笑出了血泪。
“嫉妒生于利欲,而不生于贤美。”蒋溪居高临下,加重了手中剑的力道,像是瞧着蝼蚁般俾倪着施泽方。
“就是这种恶心的眼神,你、你爹、你娘,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让人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施泽方愈发癫狂,仰天长啸:“终究,是我俾倪了众生!溪儿,你蒋府数万冤魂尽在我身中,你是杀不了我的,待你得道那日,再来跟我索命!”
一声地震山摇的晃动,施泽方就这么消失在了无垠的风雪里,又一次狠狠地践踏了少年蒋溪单薄的自尊心,漫天漫地,只有蒋溪嚎啕大哭的愤懑和痛苦捶地的哀嚎声阵阵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