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是你(8)
心头一动,他匆忙张望过去,正捕捉到夏和易也在瞧他。年轻姑娘的眼波,比窗外见底的井水更加清澈动人。
戴思安整个人怔怔钉在原地,满脑子都在发懵。
他原是对这门娃娃亲极不称意的。夏二虽说占了个好出身,不过出身这种东西,对爷们儿的吸引力自比不上温香软玉,看了就叫人缺了兴致。是故家里问了几回亲事,他都草草含糊过去。
也就是这两年,小丫头眼见着长开了,竟然出落得一日塞一日的出挑,容貌自不必说,放在整个京城里都是挑一的美貌,何况那双大眼睛里尽是其他大家闺秀没有的灵气,的确是动人得紧,他才乐意时不时跟着母亲来见上一见。
坏只坏在夏和易总不开窍,他已是逮着机会就明里暗里兜搭,可她总懵懵懂懂的给不了什么回应。远不像他房里那些差不多大的丫头,递个眼神儿就知情识趣晓得掀衣裳。
偏偏今日,不知什么春风吹的,她那遥遥一瞥,琥珀仁儿似的眼睛里女人意脉脉。叫人多瞧上一眼,就多心痒一眼。
戴思安现在只恨自己没早早催了家里张罗起来,不然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一早能在被窝里肉山叠肉山了。
这厢戴思安惊了心魄,那边的夏和易也吃惊不小。她怎么都没料到,潘氏千挑万选为她挑中的夫婿,竟然是如此不上调的一位浪荡公子哥儿。
瞧他抱拳一拱手,斯文相地一躬身,“多日未见得二妹妹,甚是挂念,二妹妹近来可好?”
不加遮拦,眼珠子都快飞贴到她身上了。
保不齐早晨刚从哪个街巷的香粉被窝里被荣康公夫人提溜起来,匆匆更了外衣,里头中衣怕是都没来得及换,白袖口攃上了点儿姑娘家才会用的脂粉颜色,往身前一鞠,袖笼里脂粉芳香顺着雨意飘飘散散。
夏和易到底是嫁过一回的妇人了,此刻再瞧见戴思安眼下青黑的眼圈,说他一句亏空准没错处。
天爷,亏她虽对戴思安的相貌记得模模糊糊,记忆里始终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真是大错特错。
深宅大院里个顶个儿都是人精,戴思安的种种行径自然明白落进所有人眼里。
只见潘氏神色如常,笑盈盈地邀请大家落座。
反倒是荣康公夫人面露尴尬之色,缓和气氛似的亲热拉过夏和易的手,“我的儿,有日子没见了,看着可是又抽条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夏和易被她拉进怀里搓揉,途中从缝隙里飞快瞄母亲一眼,百思不得其解。
潘氏虽总是个笑模样,平日里瞧着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但单看府里两位姨娘,就知道她是个眼明心厉的厉害角色。
听说两位姨娘刚被抬进来时也仗着新宠耍过几天威风,再瞧瞧现在,被不声不响地拾掇得服服帖帖,规矩立得足,连眼皮子都不敢多掀几下。
夏和易不过在宫中磋磨三年,就能一眼清楚看明白戴思安并非良人。潘氏怎会不懂?
一通寒暄,各人各怀心思落座。
款待客人总是从饮茶开始,潘氏絮絮叨叨渲染了一遍茶的来历,荣康公夫人周周全全赞遍了茶汤的色香味。小辈们没有说话的份,自埋头饮茶。
夏和易稍稍偏过身子,避开戴思安隔着圆桌直笼通看过来的目光。
添过一盏水,潘氏搁下茶盏,众人像是得了信号,到这儿才算能进入正题。
潘氏微微一笑,尾音迤长,颇有感叹人生的意思,“这两个孩子,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您瞧瞧,一转眼,俩人都这么大了。”
荣康公夫人这时是忽然醒悟到夏家今日请客的目的,面上登时大喜,忙接下话示好,“那是,我看易姐儿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样,心疼喜爱到了心尖儿上。”
只一句话来回,两家人的意愿便有了底,接下来无非是细节上的牵扯。两位母亲心下有了计较,亲事里的条条状状自然是不必让两个孩子参与的,潘氏对荣康公夫人笑道:“前些日子,我们家公爷千里迢迢自江南移了一株芳樟来,我是不懂那树有什么稀罕,可客人来了都得赞上几回。易姐儿,你带安哥儿去瞧瞧?爷们儿在外头都是做学问的,兴许才能品出好来。”
既然潘氏发了话,夏和易起身道是,往正笑得合不拢嘴的戴思安那头比了个手,“思安哥哥请。”
雨势太大,上不了园子,便就在抄手游廊里散上几刻。
夏和易领着路,戴思安快步追了上来,见丫鬟们都刻意放慢了脚步在后头跟着,四下望望无人,竟朝夏和易伸出了手,“今儿骤冷,二妹妹可觉着冻手?我——”
夏和易不动声色抽回手,做了个福身的姿势,笑道:“思安哥哥请随我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