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命运曲谱上的音符，命运像旋转的齿轮，轮回间事事重现。

被禁锢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意识里他还穿着那件校服，下课铃声响起，他站起身拉了拉已经掉在肩膀上的衣领，然后懒懒的笑着伸出手想去拽座位旁边的少年。

“放学了，一起回家啊。”

可是，少年并没有转过身看他，落入他眼里的是一片模糊，他正坐在沙发上，身上的校服变成了精致的西装，虽然高档可一点也不舒服。

他像失了灵魂一般看着前方那扇紧闭的房门，手脚已经动不了了，只能用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地方，他知道，他的少年正在回家的路上，他想伸手去够那扇门，想冲出去迎接他的少年。

那个身后开满花的少年。

只要，只要再能看他一眼就好。

知书，你再让我看你一眼，求你回头看看，让我在看看你的脸，求你，求你。

让我再见见他好么，我只想再看一眼，就一眼。

意识昏沉中，蒋文旭似乎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了，光中那扇门中倾泄了进来，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温润少年对他伸出了手。

蒋文旭恍惚的笑着把手伸了出去，“知书，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无数奇怪的在周围响起，脚步声，惊呼声，车轱辘的转动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个一个出现在他的周围。

我不是已经死掉了么，我好像见到知书了，他在哪儿？

......

“被诊断为植物人了居然还能醒过来，真是奇迹。”

“他长得好俊啊，常来看他的朋友也都长得好好看......”

“我跟你说，那位可是咱们这家医院最大的投资商，你可别犯花痴去得罪大老板。”

“知道了，我就看看，没想别的......”

查房的护士在走廊是嬉笑着离去，大概是快过年了，大家身上都带着一丝节日的轻松气息，连医院都没那么死气沉沉~

病房里蒋文旭紧闭着双眼，他刚醒过来，身体很多机能都还未恢复，只能静静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北京城里难道的好天气，天空不再布满厚厚的黑云，窗外的白雾也散去了，窗户上的冰花也化成了水滴，仔细听还能听清楚滴答滴答的落水声。

“不进去看看他么？”病房外张景文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熬过这场冬天他也瘦了不少，如今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我和你嫂子的婚礼定在了初七，这一次别再错过了，我还等着你俩随两份份子钱呢，别想抵赖。”张景文的婚礼已经推迟了很多次，这一次已经不能再推了，他和新娘能等，可新娘子的爷爷已经等不起了。

人生不可预测的死亡太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我会到场的。”贺知书轻笑道，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就算精心照顾着瘦削的脸蛋也骗不了人，这病痛真的很折磨人。

张景文想到了蒋文旭说的那些故事，心底一寒，他看着对方的笑容迟疑良久，“你还恨文旭么？”

贺知书只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轻轻念了句，“不知道。”

两人前后推开了病房的门，病床上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想要努力睁开眼睛。

“...是知书么？”

这一声话将贺知书的步子留在了原地，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伸手想要靠近自己，身上的针管已经被扯得脱落了下来，抗衡着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洞。

“知书...我一直等不到你回家...求你...求你带我回家，好么。”

贺知书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砸在他心间。

这是他从少年时代就放在心里的人，他陪着这个人走过了最苦最难的日子，这个人也陪着他一起背负失去亲人的痛苦，曾经他们相爱了十年，背离了四年。

生离死别之后，又是几世纠缠，他们都变了，他的爱情也早已不再纯粹，其中混杂着太多痛苦，怨恨，不甘与怀疑。

可爱了就是爱了，他的爱和命都给了这个人。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那些痛苦地记忆被加深的同时，那些碎散在记忆里的嬉笑怒骂，爱恨纠缠也愈加清晰，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欢愉。

贺知书，你爱的这个人，很傻，很蠢，甚至很坏！

他伤害你却又深爱着你，他让你痛苦却又在救赎着你。

他做过错事，走过岔路，甚至变得面目全非，但这个人愿意一次次用命去换取你的未来，换取再一次和你重逢的机会，换取弥补你因他而遭受的所有痛苦。

他走过生死，穿过时间，只为追上你。

事如今蒋文旭与贺知书之间谁痛苦的更多些，谁更爱谁谁多些，已经说不清了。就像他们之间十四年又十四年的感情一样，剪不断理还乱余下的只有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