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伸一伸手，看着小儿子离开的背影，失声痛哭，“我儿，你这是何苦啊，让我做娘的又该怎么办呐。”

她不想失去孙女，现在又要失去儿子。

沈老爷子拦一拦她，仰头看天，止住眼中的湿润，没办法，他们还有家人，再有，这次也确实是小儿子做得过了，他们不能黑白不分。

青山将沈父带到内院，来到正房，崔季渊见到人，微微颔首见礼。

沈父面无表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崔季渊看向青山，“你先下去，还有院子里的人，也都先撤下去。”

“公子……”青山皱眉，这样太不安全了。

“嗯？”崔季渊淡淡看着他。

“是，青山遵命。”

沈父皱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岳父请与我来。”

“呵，我不是你岳父，也不想当你岳父，相爷还是直呼我名为好。”

崔季渊不置可否，他早已习惯了沈父这副态度。

沈姒见到沈父，几乎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沈父在梦里最多大上三四岁，但此时看着，却有如四五十的模样，囔囔道：“怎么会这样。”

眼里泛起湿意，忍住又要流出的眼泪，努力憋回去，看向崔季渊，带着些抽噎的声音道：“你先与爹爹说清吧。”

崔季渊眉心微皱，见不得她这模样，“好，莫再哭了。”

沈父看他一眼，这人犯癔症了，对着空气说话。

崔季渊不管他，见她止住眼泪，这才看向沈父，将大致的事情说清。

沈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握紧了拳头，背脊微微颤抖，良久，声音发紧道：“不要说这种糊涂话，来糊弄老夫。”

这世间又哪里有这样的事呢。

可是他嘴上说着不信，眼睛却忍不住将房内看了个遍，期冀能看到女儿的身影，哪怕只是一抹影子，也是好的。

第六十六章 【二更】 画像……

看了好几遍, 也仍是什么都没看见，沈父面色有些颓唐，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 有气无力道：“相爷想要杀我，便直接些罢, 别拿我女儿做借口。”

这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他。

崔季渊摇头, 真心道：“没有，我从没有想过要杀您。”

“她, 如今只是特殊了些, 我确能瞧见她。”

“她说, 希望岳父能够保重自己，与岳母好好过日子，莫要太挂念她。”

“园子里她种的那颗橘子树, 她知道是已经死了的, 是岳父您悄悄重新种了一颗。”

“她还说, 家中的生意要岳父操持，您更加要注重身体, 再多的钱财, 也没一副健康的身体底子重要。”

……

耳边一道道声音传来, 沈父仿佛回到了女儿还小的时候, 那时她跟个小团团似的, 多惹人喜爱啊, 抹一把脸，抹去心中的触动，垂着头颓丧道：“不要以为你派人将我家的事查清楚，我就会相信你。”

沈姒着急，爹怎么就一点都不信呢,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那事爹可是连娘都没说过的。

看向崔季渊：“你和爹说，我知道他曾经在我房间的小箱子里藏了银子，我答应过他，从没和娘提起过。”

崔季渊眉毛微挑，沈家大富，岳父竟然还要藏银子，对上沈父的眼睛，将她才与他说的话说出来。

沈父浑身一震，眼里泛出惊愕之色，不是崔季渊才说起，这事连他都要忘了，他曾经确实在女儿的小箱子藏过一些银子。

着急地看向四周：“小囡，小囡，你真在这？”

“那你怎么不让爹看看”，沈父语气哽咽，望着虚空，“就看一眼。”

只要能看一眼，他就满足了，他的女儿啊，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怕冷。

“我……”，沈姒桃花眼蕴着水光，努力勾起一个笑意，望向崔季渊，不自觉带上软软的祈求意味，“你能不能将我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好。”崔季渊凤眸微敛。

摊开画纸，亲自磨了笔墨，脑中闪过许多场景，泪眼，笑意，蹙眉，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都早已烙印在心里。

轻轻勾勒出一点轮廓，上翘的桃花眼，精致的翘鼻，一点朱唇，一抹细白，盈盈袅娜的身姿……这些都是他曾想过无数遍的，也描摹过无数遍的，但那些深藏于室的画像，终是不及她一分。

沈父起初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画纸上的身影一点点成型，眼睛睁大，双手微微颤抖，这就是他家的小囡啊，如果还活着，就该是这样笑盈盈的模样。

手指触碰画的边缘，哽咽道：“小囡今日着姜黄色衣裳？”

崔季渊轻应：“嗯。”

“她可有说疼？”

崔季渊静默，须臾才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