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病弱之后(63)
顾晏的脸色随着薛院使的话愈来愈沉,眉头也是越蹙越紧,薛院使又阐述了一遍顾晏一知半解的病理,总结了一句晴天霹雳之语。
“苏将军已有衰竭之相。”
顾晏瞳孔蓦地一缩,还不待他追问,平时面对重病从容淡定的苏策却比他还要急迫,嗓音沙哑道:“薛院使,你说清楚,我还有多少时日?”
薛院使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烦躁之余一甩袍袖在屋内来回踱步。
曹世仁则在木椅上端坐沉思,连谭秋放在他手边的茶盏都没有理会。
苏策目光灼灼地盯着二人,心知他们正在思考一个万全之策,但他们沉思的越久,他的希望就越小。
顾晏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在连续喝了两杯水迫使自己冷静后,他又挨在了苏策身边,沉默地搂着他。
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薛院使来回踱步的声响。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压抑的宁静。
只见方才一直跟随在薛院使身边的年轻太医开口道:“老师,或许可以去找戚师叔试试。”
此言一出,在苏策与顾晏二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薛院使脚步一顿,转身直视年轻的太医,思索道:“杜景,你的话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是……”
“但是我和你老师几十年没有回师门,能不能找到都另说。”曹世仁以手支额,接话道。
苏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梭巡,这年轻的太医杜景看来是薛院使的得意门生,而薛院使又和曹世仁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
话题引到他们师门之间,使得这对师兄弟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药王谷几百年都没挪多地,不如我们先飞鸽传书知会戚师弟,免得我们去了他人不在。”薛院使建议道。
曹世仁赞同地点点头,边取纸笔边说道:“戚师弟继任谷主的时候,咱们也没回去看看,就鸿雁传书恭贺了几句。”
薛院使深以为然,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坐下道:“咱俩下山之前,总共没和戚师弟说过几句话,说来咱们师兄弟几人当中数窦师兄和他关系最好。”
苏策本倚靠在顾晏身上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这个「窦」字陡然清醒,试探道:“薛院使方才提到的窦师兄,可是窦贤老先生?”
闻言,三位端坐在桌案前的大夫具是回头凝视苏策,惊讶道:“苏将军认识此人?”
何止是认识,苏策心道,窦贤正是他三年前遭遇毒酒刺杀时的知情者,在此人辞官隐退之前,他所有的药物和病情都只经他一人之手。
亏他刚至顾府时,对这两位大夫的话颇有不耐,认为他们和窦贤所言大差不差,还在内心调侃他们应是师出一人,哪成想居然是真正的师兄弟。
这可是比他和顾晏之间的误会还要美妙的巧合,只得感叹药王谷前任谷主桃李满天下。
苏策轻笑了一声,“窦贤正是在燕国时负责医治我的太医。”
“苏将军可知他现在何处?”薛院使追问道。
苏策思及窦贤离开广阳之前的殷殷叮嘱,遗憾道:“我出征之前,他就已辞官退隐。如今,我也不清楚他所在何处。”
在薛院使和曹世仁惋惜的目光中,顾晏垂头悄声道:“安澜,想不到医治过你的大夫居然都是师兄弟,你这不成了一块药王谷的活招牌?”
苏策觑了他一眼,笑吟吟道:“这可不一定,我在金陵随便抓的大夫就是个普通人,哪能全天下的大夫都师出药王谷。”
顾晏闷笑了一声,“我听他们口中的戚师弟很是厉害,说不定有办法治好你。”
苏策注视着曹世仁写好书信放飞信鸽,轻轻拍了拍顾晏的手背,温声道:“会好的。”
在收到戚师弟的回信之前,薛院使和曹世仁都极力稳住苏策的病情,唯恐恶化到不能控制的地步。
尽管两位大夫穷尽毕生绝学,也没能使苏策的咳血症状有所好转,愁眉不展之际,杜景不忍两位老人挑灯熬夜,自请留在顾府照看苏策,连忙哄着两位老人家回去休息。
谭秋正在烧水时,杜景提着大小药包走了进来,在他旁边熬药。
杜景气质沉稳,看模样与前段时日策马游街的状元郎一个年纪,虽然年轻但熬药手法却颇为熟练。
闲来无事,谭秋朝他搭话道:“杜太医,你跟随薛院使学习多久了?”
杜景转身看向谭秋回道:“四年前,我快病死在路边的时候,被老师捡回去的。”
谭秋与杜景凑在厨房里等待时辰,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将话题聊回了顾府的两个主人身上。
“苏将军这半年病情不说好转,至少不再吐血,现在可好连下个床都成问题。”谭秋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