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病弱之后(54)
苏策对此显然习以为常,顾晏最见不得苏策谈论「死亡」。这是他最大的忌讳,也是他难言的软肋,苏策心知肚明。
一炷香后,顾晏身上裹挟沐浴的热气回到房间,一言不发地剪灭灯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顾晏躺在了苏策身侧,沉默地与苏策五指交握。
苏策转身在黑暗中注视顾晏的双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仍是湿漉漉的,正色道:“廷渊,我既然答应了你,断不会食言。你不喜欢方才的话,那我再重说一遍——
顾廷渊,策今生与你同进退、共生死。你活着,我若侥幸伴你身侧,我们上书陛下乞骸骨;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话音刚落,一根手指轻轻触碰苏策的嘴唇。
顾晏嗓音压抑道:“别说了,我都懂。”言罢,将苏策搂进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策头枕顾晏的手臂,眼眸在黑暗中骤起光亮,温声道:“我以前想,人活一世,若是用死亡作为终点证明自己的一生,倒也不错。”
随后话锋一转:“但我现在思考死亡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廷渊,陪着我吧。”
顾晏闷闷地「嗯」了一声,嗓音喑哑道:“安澜,这半年时间里,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放你自由。你想活着,我便倾尽全力治好你;你若想死,我也不会多做阻拦。”
言罢,将头拱进苏策的颈窝,任由苏策轻轻抚摸他潮湿的发丝,轻嗅从苏策衣襟传来的药香,心道:苏安澜,那你只能陪着我了。
他们在黑暗中不约而同地凝视彼此的双眼,燎原的心意如骤起狼烟,顷刻间席卷而来,连空气中都沾染了情糜的气息。
行事过后,顾晏凑到苏策面前索求亲吻,被苏策轻轻拍了一巴掌。
而后这只手时轻时重地抚摸顾晏的身躯,指腹间触碰到形似伤痕的皮肤时,不经意地问道:“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顾晏动作克制,自然神思清明,低头瞥了一眼腰腹间的疤痕,回道:“青州留下的。”
苏策不再细问,结束后,顾晏拢了拢苏策的白绸衣衫,刚想说些温存的话,却听苏策调侃道:“可惜了,思乐公主没能嫁给你,体会不到廷渊高超的技巧了。”
气的顾晏咬了苏策脖颈一口,惹得苏策得逞一般哈哈大笑,咬牙道:“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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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28、乌狄
“与乌狄之间的战争,是时候了结了。”
转眼间,深秋已至,草木萧疏,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象。
每逢此时,皇帝萧灼的书案上都会摆满边关塘报,大多是和乌狄有关。
天气转凉,擅长骑射的游牧民族乌狄便会南下侵犯秦朝各州,烧杀抢掠,由此保证能够度过这个冬天。
这个秦朝北境的心腹大患,始终是萧灼心中的一根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如鲠在喉。
前些时日皇帝刚刚与列位臣工同行秋猎,这一日又带领众臣前往灵安寺上香。
灵山漫山遍野多是枫树,深秋时节,层林染红,秋风拂过,犹如一片红色汪洋波涛翻涌,传来「飒飒」作响的惊涛拍岸声。
而灵安寺内多是古树松柏,犹显绿意,唯有藏经阁走廊附近种满了银杏树,翻黄的银杏叶飘飘坠地,犹如一只金黄色的翩跹蝴蝶。
萧灼踏上这片满地金黄,身边只带了四五人,告诉弘静大师不必跟随后,便和身旁的臣子一同闲散漫步。
“乌狄北撤沙漠之后,再难寻觅他们的踪迹,却年年秋冬都南下抢掠。”
一身明黄色五爪龙袍的萧灼几乎与银杏树的背景融为一色,他的语气平淡至极,面上不见喜怒。
陈素与王昉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言,而最有资格发言的顾晏却沉默不语,似是在沉思。
萧灼甩了甩袍袖,肃然道:“远渡广漠,后方辎重的运输又成了问题。”
陈素见顾晏仍未搭话,出口询问道:“陛下,打算明年春夏出征?”
萧灼颔首道:“与乌狄之间的战争,是时候了结了。”
此言一出,顾晏好似如梦方醒,萧灼前些时日就曾和他商讨与乌狄之间的决战,不想,萧灼这几日都在思索此事。
乌狄是前朝末年盘踞在北境的国家,先国君利木吞并诸族部落建立乌狄,与晋朝相抗衡。
然而随着晋朝覆灭,鬓边霜白的利木日渐衰落,在晋帝饮下毒酒身亡后不久,利木也在打猎中猝然离世。
两个强大的邻近王朝一同失去君主,陷入战火硝烟,相比于四分五裂、各自称帝的中原,乌狄的血腥拼杀仅仅只是利木的三个儿子争夺国君之位,控制于王宫内的政变远比在中原大地统一南北容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