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开花+番外(140)
他用黄金打造最华丽的鸟笼,为她戴上昂贵的宝石项链。可夜莺什么都不想要,对她来说,国王当初的一滴泪胜过所有最贵重的宝物。
国王见夜莺郁郁寡欢,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夜莺说,我想飞上天空,飞回到那片树林里。
国王不许,他顽固地想留住夜莺,只懂为她搜寻更多稀奇的宝物,更精致的金丝雀笼,这就是他对夜莺的爱。
那些都很好很好,但都不是夜莺真正想要的。
从此夜莺拒绝再歌唱,国王依然将她关在笼子里,却不再来看她。
“后来呢?”严焕朝好奇地问。
“夜莺死了,”洪瑛表情过分平静,甚至像一潭死水,“再后来,国王的手下为他打造一只机械夜莺,如愿地为她镶满宝石,不用担心她时刻想挣脱牢笼,听她一直不知疲倦地歌唱。久而久之,国王就忘了那只死去的夜莺。”
严焕朝听过安徒生的国王与夜莺,跟洪瑛讲的故事一样又很不一样。
他辩道:“这不是国王与夜莺,妈妈你讲错了。”
“这是我的国王与夜莺,”洪瑛伸手轻轻拧了拧严焕朝的鼻子,一本正经地逗他,“昨晚我梦见安徒生,他告诉我,其实他是想这么写来着。你要是不肯放走这小鸟,它也会像夜莺那样死在笼子里,多可怜啊对不对。”
“我们的小朝,难道想做专制又自私的国王吗?”
洪瑛演得煞有介事,严焕朝还真信了,赶忙把小鸟给放了。
两母子就这样在原地抬头望着小鸟飞向天空,飞远了,不见了。
“哪怕再喜欢也要学着克制占有欲,给对方想要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小朝知道吗?”
半晌,洪瑛才徐徐道来,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明明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眼里却流露出很深的悲伤。
严焕朝懵懵懂懂地点头,这道理是年纪尚小的他难以理解的。
他当时更不可能知道,洪瑛这句话这个故事是在教他,也是在说她自己。
打记事以来,严焕朝和洪瑛就住在这偌大的庭院里,说是住,其实更像被困。
院子里除了花花草草,最多就是来来往往、面无表情的人,他们照顾母子俩的起居饮食,也负责看管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严焕朝对外界的认知基本只源于每天上门教导他的老师,以及书房里无数珍藏的书。
长期的“与世隔绝”造就了他孤傲而冷淡的性情。纵然后来入世成为一名演员,看尽圈中的光怪陆离,演尽人生的喜怒哀乐,严焕朝始终与周遭的人与事保持一定距离,没有多少能真正地牵动他内心最深处那根弦。
听那些看管他们的人说,他有一个父亲,可对方空有“父亲”这个名衔,一年到头难见人影。
严焕朝不怎么爱见到这个父亲,倒不是父亲总爱板着脸,性情奇怪至极,而是每回父亲难得造访,洪瑛总是格外的不开心。
其实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洪瑛似乎都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感觉。严焕朝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被困在这里,即使这里有最周到的照顾,最华美的生活。
他不喜欢任何让洪瑛悲伤的人或事,连带也很不喜欢他那个沉郁可怕的父亲,以及这个困住他们的“牢笼”。
洪瑛最大的娱乐便是唱歌,她歌声格外空灵,严焕朝最初对音乐的所有美好的回忆全来自洪瑛。然而洪瑛从不在他那位父亲面前唱歌,哪怕一句也不愿意,她甚至不肯给他一个笑,说一句话。
即使遭受这般冷待,父亲仍会定期定候来看洪瑛。他不怎么会拿正眼瞧严焕朝这个儿子,仿佛不是亲生的,只一直看着洪瑛,眼里藏着很难以言语表达的情感。洪瑛却很少回视他。
两人经常在凉亭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但很少有眼神或言语上的交流。
这种奇怪又诡异的情况一直维持到严焕朝十八岁那年,父亲为他举办一场阵仗颇大的成人仪式,在外人面前认了他这么个儿子。
转日,他和洪瑛被允许离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从此之后,严焕朝没再见过他的父亲,就连对方的死讯也是从报纸上获知的。
洪瑛对此表现得很淡很淡,仿佛这是与她无关的人或事。她总是对音乐、对世间万物怀有无比深切的爱,内心柔软,至今仍会为一首老歌或一部老电影而流泪,唯独对他的父亲淡漠至极,哪怕人死了也没能在她心底激起一丝波澜。
严焕朝一度为父母间这种别扭奇怪的关系而感到疑惑。直到某天,他翻出了一张刻录着父母昔日互动视频的光盘。
洪瑛拉着他父亲的手翩然起舞,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两人都跳得很随意,毫无章法,甚至会踩中彼此的脚,然后又抱着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