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383)
就在首席大臣在议会发表演说之后的几个小时,几个浑身大汗淋漓的骑手正用马刺不住地驱策着他们胯下已然气喘吁吁的马匹,冲进了玛丽公主位于赫斯登的庄园的大门。
虽说天气令人不适,户外那浓稠而火辣辣的空气只消吸上一口就会让人肺部忍不住地感到难受,然而玛丽公主的庄园里看上去却依旧迎来了不少客人。一辆辆马车围绕着庭院中央的喷水池围成一圈停在那里,马夫和仆人们则坐在庭院旁边的花坛边上大树投下的阴影里乘凉,看着水从喷水池中央美人鱼雕像的嘴里懒洋洋地向外流动着。池子里的水有些肮脏,边缘的大理石上长了些青苔,水面上则飘荡着树叶和几只虫子的尸体,看上去有些浑浊。
那几位骑士就在喷水池前勒住了马,他们从马上跳下来,丢下缰绳,就把自己的坐骑抛在身后,径直朝着大宅的入口处跑去。而那些懒洋洋地打着盹的马夫和仆役们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样的信使自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来了不知道多少波了。
与外面相比,大宅内部则犹如天堂一般清凉,走廊的两旁摆放着一盆盆正在融化的碎冰块,精巧的风轮将它们散发出的凉气轻轻吹向风尘仆仆的旅行者,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起来。
穿过几道卷起的门帘,就进入了宅子正中央的大客厅。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的四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木盆景,散发着草木的方向,犹如一个巨大的温室。与流行的装饰风格不同,房间里并没有太多的艺术品作为装饰,唯一的例外则是挂在壁炉架上方的一幅阿拉贡的凯瑟琳的肖像,这位玛丽公主的母亲头上戴着王后的冠冕,用倨傲的表情扫视着每一个走进这间客厅的来客。
长公主玛丽·都铎懒洋洋地坐在一把有着蓝色天鹅绒坐垫的扶手椅中,她身上穿着一条普通的石榴红色连衣裙。尽管已经快要临盆的她的身形几乎是每日一变,这条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极其合身,仿佛她整个人都是包裹在衣服的模型里浇铸出来的。
玛丽公主的手边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堆满了文件和信件,而新的文件又川流不息地被人送到她面前,她懒洋洋地翻看着这些纸张,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显然是饱受怀孕的折磨。
与玛丽公主一起挤在客厅里的,是她党派里的那些大人物们:教皇特使尤金纳德·珀尔红衣主教,温彻斯特主教加德纳,还有西班牙的大使都自从昨天开始就聚集在这里了。
一个听差穿过连接着客厅和候见室的房门,他手里拿着又一个信封。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大步走到玛丽公主面前,深鞠一躬,将那封信放在公主身旁的小茶几上。
玛丽公主打了个哈欠,拿起那封信,用裁信刀割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一张写着几行字的薄薄的白纸。她将那张纸展开,扫视了一番。
“弗兰德斯军团已经在南部登陆了,他们距离这里还有两天的距离。”她懒洋洋地将那张纸放回到小茶几上,但人人都注意到她眼睛里的亮光比刚才更加明亮了。
听到公主的这句话,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喜悦或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加德纳主教轻轻拍了拍手,而西班牙大使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玛丽公主和首席大臣的暂时结盟,不过是狼和狮子之间所达成的暂时默契而已,毕竟圣爱德华王冠只有一个,而想要带上它的却有三个脑袋。于是玛丽公主的西班牙援军比计划当中提早出发了半个月,而早有准备的首席大臣则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控制住了首都。很显然,对于双方而言,纸面上的协议在无用时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更不用说仅仅是在口头上所达成的默契。
“真可惜达德利那个老狐狸预料到了我们这一手,否则现在就算是大局已定了。”西班牙大使咬了咬牙,用他那有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不过这也无妨,这最多给他赢得一个礼拜的时间,最后的结局是注定的,毕竟西班牙为您送来的三千军队,是冠绝欧洲的精锐,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临时征集来的那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惜他们还需要两天才能到这里。”加德纳主教看了看玛丽公主,“在我看来,这种时候的两天就如同两个世纪一样漫长,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玛丽公主不置可否地拿起塞在椅子靠背和坐垫之间的一把扇子,轻轻扇了扇,“伦敦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达德利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呢?”
加德纳主教微微欠了欠身,“达德利已经以伪王简·格雷的名义,向全国各郡发出伪诏,要求各郡治安官征召地方自卫队,向伦敦集结,抵御所谓的西班牙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