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入朝堂(517)
季思轻轻拍了拍裴战的肩膀,语气淡淡地说:“无论有没有这个账本,王阳春他们都得把贪的银子悉数吐出来,区别在于是用何方式罢了,所以,郭敬义不急,我们不急,急得是王阳春他们,咱们如今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不欲其乱,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话摊开明白说的清楚,裴战已明白其中弯弯绕绕,他眉头紧锁,侧眸看了眼软榻上的季思,问出了个问题,“你究竟是皇上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季思,你在求什么?”
闻言,季思挪开视线,望着窗外飘飘然落下的树叶,好似身不由己,只能随风飘扬,不知来路,不知归处。
他少时在蜀州长大,所见所闻远比他人的多,见过了遍地哀鸿满城素的景象,无非一念为的是如何活着。
当时所求,不过盛世太平;可往后,所求变成以一己之力为大晋变革立法,承他爹的衣钵,守住前人以血肉铸成的大晋疆土;可如今所求不过是家宅平安,所爱之人无恙,这天下往后是何走向他无能为力也无计可施,也没有那份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言壮志了。
再多的抱负,再大的能耐,斗不过皇权,也斗不过猜忌,更斗不过历史由盛至衰得必然走向,若国家的衰亡早已沿着历史的轨迹前行不止,那世人再多所做皆为无用,圆空方丈曾说大晋将亡,他只望着多谋划些,在这乱世中寻一安身立命之所,护着想护之人。
皇上也好,太子也罢,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季思端起茶抿了口,茶水入口有些涩,可待吞咽下去一会儿,回甘便驱散了满口的涩,只留下一股清香。
他收了眼中诸般情绪,只是凑近了些,以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勾唇笑了笑,“瞧你这话说的糊涂,我能是谁的人?我自然是祁然的房中人了。”
直把裴战气的骂骂咧咧,离了椅子拂袖而去,罪魁祸首则撑着脸笑的不亦乐乎。
王阳春安排监视的人不敢离得太近,担心被裴战的人发现,只敢远远的张望着,虽听不见二人说了些什么,可见裴战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出,明眼人一瞧也知定是不欢而散,便派个人回去禀报。
汇报消息的下人到时,王阳春和曹平似起了争执,两人脸上神色都十分难看,听见声音这才止了声。
王阳春理了理衣襟,坐回到主位,厉声而言,“进来吧。”
那人推开门进来,这才发现屋中不仅两人还有一个畄平刺史,纷纷行了礼,三言两语便将别院的情况汇报清楚。
“这季思也不出府,他究竟是在弄什么名堂?”曹平越想越觉得奇怪,“若说是来送粮草的,郭敬义整日不露面他也不急,说是来查……”
他看了看下方这人,连忙噤声跳过这话,“也没见他有何动静,莫不是还真能抱着祝郢舟那半死不死的,在房中风流快活?”
莫说他了,连王阳春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却还是皱着眉摇头,“虽不知他是何意,但依旧不可掉以轻心,他这两年可同以往大不相同了,虽依旧是那副脾性,可喀什和湘州这两次,你们不会真因为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走的狗屎运吧,那未免也太巧了,别的不说,就说那陇西布政使崔颢,那可是个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点沙的性子,季思的脾性你我也都看见了,若是碰上崔颢断是没有好果子吃,可却未见崔颢上折子参过他,那这事便大大说明了其中有猫腻,远不是我们看见的这般简单。”
“你是说,他在扮猪吃老虎?”张炏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说不准,但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人下去待人走远,方才咬牙切齿压低着声音对曹平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最好把你房中那丫头给我处理干净了,你胆子也实在太大了,这节骨眼上还顾着自个儿快活,是担心裴齐修和季不言查的太慢,还是不怕死了!”
曹平本就是耽于享乐的主儿,对肉/欲有些痴迷的癫狂,整个人没什么主意也不够聪明,在临安时听曹为远的话,来到畄平后便大事交于王阳春安排,这时听着这番话也自知没理,眼神转了转慌道:“那都是下头人自作主张!我已经严惩过了,放心早就处理干净,做的利落,断然不会教人发现的。”
“你若想死!也别拉着我们!”
王阳春真真是气的怒火无处宣泄,他不知自己当初是怎的被这曹平说动,也是自个儿贪心过重,真就上了这艘贼船,如今再想迷途知返怕是来不及了,并非他杞人忧天,而是心中觉得这坎怕是过不去了,只盼东窗事发之际,能留着一条命便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