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89)
霍子戚道:“可是我没有带换洗的衣衫啊。”
叶锦书回答:“让听松给你送来。”
霍子戚仍不满意,还在故意找借口:“可是……”
叶锦书面子有些绷不住了,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口气也不复方才软糯,变得十分强硬:“霍子戚,给你台阶就下,别不识抬举。”
霍子戚心中暗呼:温柔不过三句话。他这才喜笑颜开,恢复平素的俏皮开朗之态,扭股儿糖似的地笑说:“那我要睡榻。”
积云被一阵微风吹散,如练月华重新挥洒寰宇,落下点点银光。
颜幼清凝眸定定仰望着天际那一轮白玉盘,幻想着那片净土之上是否真的有嫦娥仙子坐镇,玉兔捣药,吴刚伐桂。
广寒宫内的嫦娥究竟是念着人间的后羿还是爱着眼前的吴刚呢?
他终是阖窗放帘,回到书案前随手写下一阙李商隐的《嫦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落笔到此处他心血来潮改了一句,将嫦娥应悔偷灵药改成了访仙应悔遇渊黛,碧海青天夜夜心。
写罢,笔信手一丢,去到屏风后宽衣解带。他心不在焉因而未曾听见门户开合之声,从屏风后出来时才发现床边已经坐了一位男子。
鸦翅般的羽睫落了落,素手将松散的长发从后拢至胸前一侧,露出玉璧似的脖颈。
他相貌本就雌雄莫辨,烛光筛过云母屏的云罗纱投在他周身更模糊了他五官的轮廓,乍然一瞧,还真就像画上那浣纱的西子。
他款款坐于他身侧,并无半分异样。
宫岚岫上手抚摸着他娇弱的脸庞,小心翼翼得仿佛托着一块易碎的琉璃。拇指在他绯红的眼眶下抚了抚,嗓音清冷:“哭过了?”
颜幼清轻轻摆首,乖顺道:“今日多写了两篇策论,用眼多了些。”
宫岚岫脸色稍稍缓和,音调也回暖了一些,只是听来仍是薄凉:“勤奋是好事,只是你身子单弱,仔细累着。”
话讫,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平安二字的金锁。底下缀着三颗精巧的鹿铃花形铃铛,摇晃起来颗颗清脆悦耳,好似檐上悬挂风铃被微风吹动后摇摆时的声响,在岑寂中奏响夏日那点轻薄凉意。
他一边为他戴上,一边与他耳鬓厮磨:“今日是你的生辰。”
颜幼清适才还心有戚戚,只是一想到他如此惦念着自己,心中又涌起万般的不舍与留恋。
他情知自己是爱着这个人的,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在意云儿的存在,也不会整日被妒意与寂寞侵害,无法自拔。
他多希望这个人只属于他,他所有的关心与爱护也独独留给他一个人。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胸中有广阔天地,可他心里唯他一人。
他厌恶被他冷落的时光,嫉恨旁人占据他的位置,可每每他向自己展现关切的一面又叫他茫然犹豫,盲目乐观,满脑子只有与他相处时的恬静与美好。
但他知晓这般若山峰山谷来回跌宕的心绪总有一天会冲破他的底线,无度爆发出来。
颜幼清捧着金锁仔细摩挲,眼角沁出泪花来,有些哽咽:“真好看。”
宫岚岫觉出他的不对劲,托起他的下巴,替他擦去眼泪,显然不解他此刻为何伤心落泪。
颜幼清双手合住他的右掌放置胸前,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疾不徐地道:“渊黛,我不乞求你一心在我身上,只求你心里有些许我的位置我便心满意足了。”
宫岚岫露出缓和的神色,抬手回搂住他纤细的腰肢。二人身形相贴温存了一会儿后,心照不宣地松开对方,再借着亲吻的姿态再次亲近芳泽。
唇舌缠绕的滋味甚是浓郁,甜蜜的气息在两处来回传递,口中香津搅乱再分离时各取一半,银弧线丝连又凭空扯断。
颜幼清闭眼摸索着除去对方的外衫。宫岚岫则一心埋在那根温热的脖颈里,毫不客气地在上头啃吻作画,直到落下瓣瓣红梅花才肯罢休地挪地,往下行去。
颜幼清衣裳散乱地倒在铺平的锦衾上,隐约露出胜雪肌肤,泼墨似的长发如海藻弯曲压在身下。
他脸颊红艷如霞,眼神亦是迷离恍惚,流露出醉人的情韵来。他双手勾着宫岚岫的脖子,正期盼着水乳交融的快乐。
宫岚岫伏在他身上,一早捱不住此等诱惑。他中衣半褪,露出他宽阔结实的臂膀。
两人正要起势,兵临城下了,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咚咚咚」声三下,很沉。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宫岚岫顿时清醒过来,从颜幼清的床上翻身下来,迅速披上衣裳。
颜幼清恍若从梦中醒来一般睁开眼。他撑起身子,迷离地望着他:“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