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64)
朝局动荡不要轻易沾染,我亦应接不暇,你不能再牵扯其中。
还有,若将来有了喜爱之人,写信告诉哥哥,哥哥会为你做主,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
霍子戚红着眼,含泪点头。临走前兄弟二人还是一贯以拥抱结尾,寂静夜色留下这迟缓流淌的时光。
霍子戚松开哥哥,退到一旁,目送他踏上船只。
霍濂抬脚才够上船头,身后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等等。”
他当即回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他欣喜地望着他。
叶庭秋带着一半忸怩,一半不舍地走近。他目光躲闪,刻意不与他有所相接,只生硬地将手中包袱递给他,口中道:“这是蓁蓁让我带给你的。”
霍濂冲着四周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皆退,徒留他二人在码头中央。
霍濂朝着叶庭秋走近半步,两人保持半臂距离,低声与他说:“我不能收。我不想让蓁蓁误会。或许你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
叶庭秋心弦一颤,羞恼地瞪向他:“霍濂,你疯得不轻。我只当我冷落你这些时日,你该有所反省。不想还是这么疯魔。”
霍濂低声轻笑,并无半分自责之意:“我这份心早就在了,哪是你这些时日的冷落就能打消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还记得濂江一战,我性命垂危之事吗?”
33、重逢
当年部分盛军与兀厥在濂江对战,兀厥来势凶猛,而盛军的主要战力在平原柴桑与骑兵对峙。
濂江之上的水兵与船只已成弃卒,不过螳臂当车,以争取一些微薄的时间,不要让兀厥援军来得太快。
当时这支队伍的首领是陆渐维,他派霍濂遣一支百人小分队深入敌军内部,打算奇袭。
其实陆渐维并未抱太大希望,甚至将这支队伍当作敢死队,那时他已经打算偷跑,尽早上岸,投奔大部队。
谁知敌方掉以轻心,以为这支队伍只是出列巡查一番后便会打道回府,谁知他们直接破阵闯入己方阵列,打了个措手不及。
霍濂站在船头最前方,镇静指挥,谁也没想到这队敢死军竟然在他的指挥下士气大振。一路披荆斩棘,左劈右砍,横扫千军,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此时后方陆渐维却下令摇旗撤退,准备登陆。霍濂心想若是此刻停止进攻,不仅自己无法全身而退,连带着这百人兴许都会命丧半渡。
胜利就在眼前,距离直捣黄龙只有一步之遥。如此功败垂成叫人如何甘心。
再者濂江一战已经打了一月有余,粮草辎重供给不足,士兵们已呈力竭之态,且多次的战败下来,士气逐渐低迷不振,溃军只是时间问题。若此刻再无捷报传来,恐怕今日这战死伤要多加一倍。
无法,军令难违,霍濂只得指挥船只回撤,却不想后路早被敌军封锁。不容他犹豫,眼前已是铁索连舟,人数之多投鞭断流。
几乎瞬间他便有了决断,现下已无法撤退,与其白白送了性命,倒不如殊死一搏。
他即可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下达了指令:“继续进攻,力求拿下敌军首领的头颅。”
霍濂自己都没想到他真的成功夺下敌人首级,可自身却也是深受重伤。
凯旋时身躯前后各插了三支红缨长枪。枪头陷在血肉之躯里,红缨穗吸了饱饱的鲜血,已失去它往日的轻盈飘逸之态,缕缕垂下重重滴着鲜红血珠。
登陆时,恰好是叶庭秋带人候岸,见到霍濂提着血淋淋的头颅,奄奄一息却仍仗剑支撑身躯,不肯倒下。他当即叫了军医前来替他医治。
陆渐维却在一旁说起风凉话:“是他自己抢优冒进才致己身身受重伤。我一早下令撤退,他违反军令,当该军法处置,还给他叫什么军医医治,浪费时间。”
叶庭秋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故而冷声道:“陆渐维,你身为团备不顾属下生死,只想着临阵脱逃。如今下属挑下敌军首级因而身受重伤,你却毫无怜悯之心。你是不是想着他若是死了,他的功劳就由你担着了?”
陆渐维当即面色青白,噤若寒蝉地低下头。
叶庭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下令:“从即日起,由他接替你团备一职。我暂且饶你这次的临阵脱逃,你给我好好反省。”
陆渐维不情不愿地回了声,是。
霍濂当时情况不妙,血肉之躯上忽然多了六个窟窿眼,血流得止都止不住。
若非叶庭秋多加关照,军医根本不会为他这号小人物潜心医治,不过而而就弃了。
那日在功劳簿上记名时,叶庭秋看出了他不会写名字的窘迫,便道:“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是你身在战场,名字里有个肆,着实不大吉利。既然你在濂江一战成名,不如我给你取个字,濂,叫霍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