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8)

作者:桃桢

因为冯氏常登府衙,因此霍子戚与县丞王珍也有过数面之缘。

王珍初次见霍子戚,询问他表字为何,他道家中并未为他取字,只论资排辈,到他这儿轮到个七,俗名霍柒。

王珍说他也算大家之子,应当有个表字供人尊称,便为他提了「子戚」两字。

霍子戚颇为不解说这「戚」字有悲凄伤感之意,意头不大好。王珍与他解释说这「戚」也是一种利刃,形同斧子。

“如今看来这字取得还真是贴切,或许他早就预料到我会有今天的一番决心。”霍子戚想到此处,喃喃出口。

导火线燃毕,叶锦书倏地捂住耳朵。可这一回却并没有引发头先那样天崩地裂的巨响。

它一飞冲天,升至最高点处后竟然绽开了一朵遮天蔽日的金色烟花,无数颗燃烧着的耀眼火星在天空这块深邃的画布上上演了一场极其绚烂夺目的天女散花。

叶锦书不自觉地轻启双唇,仰面失神地望着那一瞬的鲜活灿烂,任由他苍白的面孔被光芒点亮,任由视线被它剥夺。

“是,梅花的花样。”他痴怔地道。

霍子戚「嗯」了一声:“梅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乃高风亮节之君子。”他话音甫落,漫天火星在黯然之前又炸开了第二轮的精彩,每一粒组成巨大花型的火星在原地又绽开了一小朵金色梅花,在原本的璀璨下又加注了一片密集的震撼。直到光点下落拉成细长的光线犹如万千流星一同划过。

叶锦书还未回过神来,手腕忽感一紧,下一瞬便被扯着疯跑起来。

耳边顺着风传来霍子戚朗朗的笑声:“快跑,行踪暴露了。”

不知怎的,叶锦书平稳如水的一颗心骤然狂跳起来。他频频回头,望着那片已经暗下的天空,好似在他眼中,它仍未消亡,犹自释放自己短暂而粲焕的生命,会永远盛开在天边的一隅。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树林那一头已有曙光入境,清晨第一缕阳光如时到来,射进密林。

叶锦书望着尽头的曦光,迎面吹来的风将霍子戚斗篷帽掀落,他飞扬的发丝时而拂过他的眼眸,鼻尖,嘴唇。

他回过头,和这片晨曦一同笑看他:“还跑得动吗?”

霍子戚决意在李定达成亲的前一晚潜入李府实行自己的计划。

于此之前,他将叶锦书藏的好好的,整个冯府除了近身的听松之外没有人知晓他的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由于叶锦书原本所居之处与冯府毗邻,霍子戚进进出出之时难免碰到隔壁叶锦书的姨夫在外乱转的身影。

他几乎逢人就问叶锦书的下落,倒不是他心里担心他,只是害怕他逃了出去向叶家告状。

他自己又是个瘸腿,孩子尚且年幼,妻子又是一介鄙薄妇人。

没了叶锦书这个劳动力,钱财来源一断,如何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生存下去。

遂心中忿忿,四处嚷嚷,大骂叶锦书狼心狗肺,自己好心收留,容他一条贱命。

他倒好一走了之,全然不顾他的亲戚过着什么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霍子戚目色一沉,脸上些许的笑意也烟消云散,骤然间回忆起过往之事。

那时李定达接替了前一位官员知县一职。自他上任之后,便对金匮的商贸进行了变革,要求每家商户都必须缴纳额外的税收以达到大肆敛财的目的。

一时间许多小商贩叫苦不迭,冯氏也是其中之一。冯氏的烟花生意并不兴隆,盈利不多还要养着一家三口,偏偏又遇到李定达的施难。

他不想向李定达低头,也没有钱财向他屈从,便也像现在这瘸腿男人一般日日在背后谩骂李定达。

情形与眼前比并没有好看多少,甚至更加恶毒,不堪入耳。

霍子戚阴沉着一张俊脸,摸了摸后脖颈,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戾:“听松,去捂了他的嘴,一时半会儿别让他说的出话来。”

听松听命,把握着分寸,捏着惯有力道的拳头跑去给了叶锦书姨夫警告的两下,打得他门牙松动,张嘴就漏风。最后只能捂着嘴,抱头鼠窜地逃回家中。

听松快速回到冯府大门,同霍子戚一起进门。途径冯锦舒厢房门前时,见大白天也大门紧闭,只听见里头传来嬷嬷教规矩的尖细嗓音。

听松只当公子心烦是因此事而起,便立马与他说话,盖过这茬儿去:“少爷可知,这几日从京州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医护,各自分配到四处去救治了。小希的父母也……”他情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好在霍子戚并未动怒,只是眉头皱的深沉。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并未让听松随同。

向来他与叶锦书一块儿时,总要说些私密的话,所以只让听松在门外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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