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0)
霍子戚坐在圆桌旁,喝了一杯听松给他斟的茶,而后他大手潇洒一挥,对着叶锦书道:“你暂且住在这儿吧。”
叶锦书双眉一蹙:“我住在这儿,那你呢?”
霍子戚眯起双眼如两湾新月,好意提醒:“我自然也住这儿啊。你且将就下吧,除了这儿你无处可去。”
叶锦书忍不住腹诽:我这是拜谁所赐。
5、疑窦
听松帮着拿来备用的被褥之后就退出房去了。屋中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叶锦书头疼,分明决定了要离这人远远的,怎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与上一世残忍杀死自己的凶手共处一室,谁能心平气和地睡上一个好觉。
想到此处,自己的身体十分不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他内心无奈苦笑,心想这白玉平安扣还真是个迁善祛恶,抚平戾气的好东西。
自从有了它,心境确实与从前不同了。若是放在从前的光景,他岂能容忍他姨夫姨母那等厚颜无耻的市井贼骑在他脖子上拉屎撒尿。
在他眼皮子底下安坐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得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再教野狗剥吃了他的尸身,才得略消一二分的闲气。
再说他那双膝,后来除了面见当今圣上时才会弯曲之外,何曾曲膝跪过旁人。
那李定达何德何能受得起他的一拜。只是从前万贯家财,底下一群朝臣争着抢着要给他送钱送物,现如今沦落到打地铺,和他人共挤一屋,属实叫人唏嘘感叹。
叶锦书浮想联翩一阵后,觉得身子疲乏的紧,便毫不避讳地当着霍子戚的面解了外衫,又坐下脱了鞋袜,掀开锦衾一个骨碌翻了进去。
霍子戚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他紧跟着蹲在他的床铺旁,轻摇了摇他裸露在外的肩头,略带兴味地说:“你这就睡了?我还当你有许多问题想问我呢。”
叶锦书肩头一抖,轻巧抽离他的手掌,又拥着被子将脑袋埋进去了一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对你不感兴趣。”
霍子戚并不介意他生疏排外的态度,一双桃花眼仍笑眯眯的说:“可是我对你很感兴趣啊。说真的,我原本以为你会来找我兴师问罪,谁知道你竟心平气和地求我帮你。还有我问你,你当时为何不向李定达告发说我就在附近?”说着,他又顺势搓揉起他鬓边柔软乌黑的发。
叶锦书并不喜欢他用「求」这个字眼。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将他不规矩的行为打断,淡然道:“既然能自保,何必非要拉着别人一块儿死。”
霍子戚露出一抹自信得意的笑,仿若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做。
他动手掰过他的双肩,让他平躺仰面,迫使他直视自己。他问:“今天这哑巴果然演的惟妙惟肖,可你就这么确定李定达不会当场处置你。倘或他即可杀了你,自保一说岂非流于空话?”
叶锦书挪了挪双肩,可自上而下的压力让他两片肩胛像是钉在了地面上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分外厌恶被人压制的感觉,却也无可奈何:“李定达佛口蛇心。单看他这些天的做派就知道他行事并不跋扈,只是内里阴狠。
再者中央下派监察御史查赈,这种节骨眼上他怎敢高调行事,必得等到夜黑风高才会动手。”
霍子戚的笑容中戒备渐浓,那短短一瞬,他竟考虑地如此面面俱到,着实令人可怕,不容小觑。他又问:“倘或我不愿助你,那那你该如何自处?”
叶锦书嗤笑了一声,嫌弃他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水准:“那我就向李定达告发你,咱们一块儿死呗。再不济不过是我先你后,他看在姻亲的份上,最多容你苟活至两家喜结连理之后。”
霍子戚扑哧笑出了声,后知后觉自己这问题却是有失水准,接连又提起一问:“那你就咽得下这口气?我可是差点害你丢了性命。”
叶锦书缓缓举眸正视他,鸦翅般的密睫下一双乌瞳焕发神光,眼神中闪着点点危险的星芒。他勾着唇角,一字一句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霍子戚深深看了他片刻,才眼含兴味地松手放他行动自如。
叶锦书立马背过身去,屁股朝他,又将锦衾盖过脑袋,表示自己的谢客之意。
霍子戚一手托腮,一手故意戳着他会犯痒的腰际,惹得他在被中扭个不停。
他喋喋不休,唠起闲话:“你老实说,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奇怪的人物。难不成你是天上来的?”
叶锦书发现这人真的嘴碎,不停拍打他烦人的手,急躁说:“从京州来的!京州的人都和我一副德行!”
霍子戚难以置信地「诶」了一声,继而可惜地道:“我原本还想去领略一番京州的繁华,见你这么一说,我可不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