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臣(31)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梧州城,必有大劫要渡。
·
·
总水监告退。步练师站起,也准备出门,随薄将山一同去视察江边堤岸,和梧州各处大坝。
薄将山沉吟片刻,改变了主意,叫住了步练师:
“薇容,我去看水情,你在船上侯着。”
步练师看向薄将山,眸光明亮,眼神问询:
你要干什么?
“上京定有大变。我留在朝中的人手,会第一时间给我急报。”薄将山低声道,“梧州大坝繁多,分散各县各处,我去外巡察,一时半会不一定回得来。消息你来等。”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她是何等聪颖的女子,立刻听出了薄将山的言外意:“你是说……”
薄将山点头道:“如果梧州的问题,只是对抗天灾,固堤防洪,那还算简单。”
打压粮价,愚弄百姓,嚣张胡氏——这些事不新鲜。但若是撞上洪汛,那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多方势力一起盯着梧州,权贵未免过于密集;身为权力枢纽的上京,到底是有了什么变动?
难不成是……?
“若有要事,不得不立决,交给你全权定夺。”薄将山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凭此物能直接号令吴江水师。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你来做事,我来上报。”
步练师握着令牌,心下惊愕不已,这可是大权,薄将山怎么放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关万民安危,你比我更懂大义,比我更靠得住。”
薄将山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态度淡然而直白:
“薇容,我爱你是真,信你是真,用你也是真。”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面色有些局促,随即冷嗤一声:“薄止,我可不吃这套。”
步练师就这德行,冷面心善,高傲别扭;脸色肯定是要摆的,但事情也肯定是会办好的。薄将山对她点了点头,拿了永安八年造,转身就要往外走。
步练师突然道:“慢着。”
薄将山回过头来,问询地抬起眉毛:“嗯?”
步练师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冰冷骄矜的做派,朝薄将山一扬下颚。
薄将山怔愣片刻,心下了然,随即上前几步,俯身下去吻她。
这次不是樱桃味的。步练师咂了咂嘴,薄将山今早喝的茶可真苦,嫌弃地示意薄将山可以滚了:“去去去,真腻歪。”
薄将山活像头吃饱了的大尾巴狼,愉悦地滚出了自家书房。
·
·
一个时辰后,上京急报送到。
步练师原本端坐书房,此时霍地站起:“此话当真?!!”
薄将山真猜对了,上京确有大变:
九皇子周瑾受封江南,赐号吴王,即刻出京!
不,不对,这事不对……周瑾的母妃可正是天海戚氏的女儿!若是周瑾要来此处,戚家人恨不得江南太平无事,怎会让胡氏这等嚣张狂妄?
——这里面的势力,究竟有几拨人?
她心神震撼,脸色发白,眼瞳转动几轮,对着门外喝道:
“幼娘,去请沈右丞……”
一声尖锐的呼喊打断了她:“报——!!!”
“虔州洪难爆发,山体崩塌,景、宋、丽三县……全被淹了!”
步练师瞳孔骤然收缩:
坏了。
第17章 好大儿 废/物点心
沈逾卿脑袋上包着一圈白纱布,活像块在雪里滚了一圈的大黑炭,他此时坐在床上发出猴叫,激烈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吱吱——!!!”
步练师:“……”
光天化日,猴言猴语,成何体统。
步练师扭头问幼娘:“这是在说什么?”
因为周琛那件破事,沈逾卿重伤卧床,又因伤及声带,只能发出颇为神秘的猴叫。幼娘偷偷溜出去照顾沈大猴儿,步练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当时那个险情,若不是有沈逾卿护着,幼娘怕是会被周琛的手下做掉。
照顾救命恩人天经地义。步练师权当看不见,嘴上说句不准早恋罢了——而且步练师也看出来了,沈逾卿多半是真的对幼娘没那意思,他只是想找个同龄人聊天解闷(沈逾卿是大朔最年轻的四品文官,就算是百里青的岁数也要大他一截);幼娘倒是个情窦初开的,兀自心动不已,但她也是个伶俐姑娘,自己会慢慢想明白的。
眼下幼娘小声回答步练师:“钧哥说,‘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洪水之难,猛兽之灾,自古以来便令生民畏惧。”
步练师叹为观止:“……”
这猴叫还真是好神秘,涵义竟然如此丰富!
沈逾卿猴叫:“吱吱!吱吱!”
幼娘接着翻译道:“此次梧州防洪,必是朝臣焦点;相国必须待在梧州,与当地百姓共进退。而这朝堂之道,莫过于‘谁位高,谁拍板,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