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78)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翌日,新帝即位,登基大典极尽隆重,哪怕是偏安一隅的张家小院,也听到隐隐传来的礼乐声。

这是张景澈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次经历新皇登基,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许是伤后乏力,要他去现场凑热闹,他却提不起半点兴趣,宁可窝在自家小院悠闲度日。

这一日韩洵不在,负责值守的是那名叫做徐慎的幽云卫,张景澈翻过一页书,忽然想起一事:“当日在苏州,严岭要将我押回京城,是你去寻的定边侯?”

徐慎没想到时隔多日,张景澈会突然旧事重提,愣了片刻,下意识往四周张望,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是卑职。”

张景澈不动声色,意有所指道:“幽云卫本是为皇家创立,新帝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你这么做,不怕上头知道,怪罪下来?”

徐慎咬咬牙:“卑职本是苦人家的孩子,那年家乡闹饥荒,全家人没饭吃,是您给了我爹娘银两,又把我带入幽云卫,给了我活命的机会……卑职随您潜伏北疆,差点死在北勒人手里,若不是为了救我,您也不会暴露身份,落入北勒世子之手。”

张景澈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

徐慎两腮绷紧,忽然一撩衣摆,跪倒在地:“卑职一早发过誓,此生只忠于同知一人……不止是我,幽云卫不少兄弟都是这么想的,同知若有吩咐,大可交代给卑职,卑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低下头,重重磕在石板上,那一瞬的动静让张景澈指尖发颤,险些握不住书卷。

张景澈再次觉得自己看不透人心,人心如沟壑,谁也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有些人藏污纳垢,险恶的叫人望而生畏。有些人却牢牢记着多年前一点举手之劳的恩惠,不遗余力地回报好意。

仿佛有光的角落,就一定暗影丛生,叫人分不出真情与假意。

登基伊始的新帝有一系列事要做——要改年号,要分封功臣,要大赦天下。张景澈听了一耳朵,明年为建胤元年——新帝压抑许久的雄心和想往,从这个年号上可见一斑。

叫张景澈没想到的是,原先的锦衣卫指挥使卢骧向新帝上了乞骸骨的折子,新帝准了,继任的人选本该从两位年资最长的锦衣卫中挑选,可这份差事偏偏落到张景澈头上。

对旁人而言,这是莫大的荣宠,可是对一心只想抽身而出的张景澈来说,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从局外人的视角看,张景澈可谓一步登天,由从三品的锦衣卫同知一跃成为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看似只升了一级,权力和职责却是天差地别。至少,锦衣卫指挥使统领南北镇抚司,可以名正言顺地监察群臣,京中大事小情皆要从他手中过,无形中抓住了许多人的命脉。即便是内阁首辅,也要对这个位子忌惮三分。

前提是,张景澈得有这个能耐,将锦衣卫牢牢抓在手里。

接到旨意的当天,张景澈入宫谢恩,在宫门口撞见了正往外走的卢骧。张景澈站住脚步,主动躬身行礼,卢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方道:“你如愿以偿了吗?”

张景澈坦然道:“我从未觊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卢骧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个聪明人,有胆识,也有能耐……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就是再能耐,也不能在天家面前玩心眼!”

张景澈神色漠然。

“你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是天子的一把快刀、一条恶犬……你几时见快刀和恶犬有过自己的意识?”卢骧冷冷道,“若是反咬一口,伤了主人,哪怕刀再快、犬再凶,也逃不过被厌弃的下场!”

张景澈别过眼,旁人还没厌弃他,他眼底先闪过货真价实的嫌恶。

他与卢骧擦肩而过,随着内官进入宫城,却并非往勤政殿而去,而是兜了个圈,直奔慈宁宫去了。

如今新帝登基,皇后顺理成章地入住慈宁宫,成了国朝太后。张景澈心中有数,待得进了殿,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微臣叩见太后。”

皇后……如今成了太后,头戴九龙珠翠冠,穿着真红大袖衣霞帔及红罗长裙,端坐珠帘之后,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风范。见了张景澈,她微微含笑,语气比往日里更温和三分:“起来吧,身子刚好就要入宫谢恩,辛苦你了。”

张景澈垂首肃立,没有应声。

太后微觉尴尬,却也没见怪,越发温和道:“这些年,你为皇儿尽的心、出的力,哀家都看在眼里……那晚是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功劳,哀家都看在眼里,定不会慢待了你们兄妹。”

张景澈终于掀起眼帘,仿佛微风吹皱了静水:“陛下荣登大宝,微臣算是偿了当年的恩情,也兑现了对娘娘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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