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笑得温存，眼底的杀气却是不容错认。

那几名师兄冷飕飕打了个寒颤，竟是再没勇气调戏这面容可爱的小师弟，转身离去，压低的恨恨声在不远处传来：

“哼，不过是个断了子孙根的阉货，仗着哪点得意——！”

少年仿若未觉，毫不在意的穿过竹林，推开那扇虚掩房门。

他对于白发男人的行踪极有把握，在推开门的一刻，便已料定房中只会留有辛芜一人。

“辛芜师兄。”

房中没有燃灯，月光透过窗棂，洒进这间阴暗的寝房。

少年轻车熟路的朝雕花大床走去，柔声呼唤：“辛芜师兄，小垢儿如约来接你了。快同我离开这里吧。”

一床薄被掩盖得严严实实，辛芜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仿佛昏睡了过去。

少年到了床边，弯xia身子，温柔道：“师兄。”

他伸手要去掀开薄被，脖颈后方忽然抵上一根长长的、冰凉的金针。

辛芜苍白的面孔自一块飘拂的白纱后显露出来，握着金针的手腕上是深浅不一的划痕，血迹还在缓慢往外渗出。

少年瞟了一眼抵在脖颈处的金针，又顺着针身看见了他手腕内侧的划痕。

少年笑了起来:“辛芜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小垢儿是来帮助你们的啊。”他柔声道，“蔺恭如在桥边等你呢。”

辛芜赤着足，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衣衫凌乱。他仿佛感觉不到夜晚地面的冰凉，手心稳稳的握着金针，只要小垢儿稍有动静，便会毫不迟疑地扎进动脉。声音低哑，透着些许时日不曾开口说话的吐字艰难。

“你并非……真心想帮我们离开。你要什么？”

少年自他语调的嘶哑中，轻易分辨出他和蔺恭如离开的这两日，师父必然又对他做了什么。嫉妒的毒蛇缓慢缠绕上来，在少年心间盘了一圈，又一圈，阴暗的收紧了身躯。

小垢儿依然在微笑：“垢儿不懂你的意思。”他想转过身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师父下山去到我提及的地方，最多也就一日行程，他若发现情形不对，迟早会快马加鞭往回赶，我们最好……”

他的声音停留在了半空，像戛然而止的轻烟。

辛芜另一只空余的手，准确而强硬的往他xia身摸去，掌心收握间，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少年的笑意在面上凝固。

辛芜缓缓道：“……你果然为了那个人自宫。”

原本抱持有的最后一丝渺茫的寄望，在触摸到少年双腿间确然空无一物时，彻底化作了透入骨髓的冰凉。辛芜握着金针的手轻微颤抖起来。

他看着这个曾经最为敬仰自己，师兄前师兄后叫得甜腻无比的少年，一时间竟是无从明了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若是同样遭受那种非人遭遇，为何一人避之唯恐不及，另一人却能扭曲成如此不堪而寂寞的模样？

“你既然如此爱恋那个人，怎可能甘愿放我们离开。”

他并不在乎自己最终变成怎样，却在想到那个蒙在鼓里，仍旧一片天真以为能够全身而退的男人时，全身泛起惊惧的寒意。

那惯常使用的金针开始有些握不稳：“你将蔺恭如骗来，你想对他怎样？”

少年终于还是转过身。

洁白的面庞看起来有几分扭曲，又有几分似笑非笑的诡谲。他笑嘻嘻地道：“我是真心想要你走。你走了，师父才会重新把关注放在我身上，才会重新正眼看我。等你俩离开，我就可以永永远远的独占师父啦！”

他无视自己颈边的金针，满面笑意往前跨了一步，眼底是冷静至极的疯狂神色。“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从我身边抢走。”

辛芜被他眼神中的疯意慑到，片刻恍神，下一刻手中金针已被少年扬掌打飞。

小垢儿定定的看着他，嘴角边是讥讽的嘲笑：“事到如今，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离开。你若不从，我便将蔺恭如混入回春门的事情抖落出去……”

辛芜刚想蹲xia身去抢金针，被少年居高临下一脚狠狠踩上手背，动弹不得。

“——等师父将他做成如假包换的药人，在你面前，将他一遍遍剖心挖肺。”

他凑近辛芜，伸出舌尖，亲昵地在剧烈发起抖来的墨发大夫唇边舔了舔。

心醉神迷道：“唔，有师父的气息，真甜啊……”

辛芜想后退，却给他牢牢攥住手腕，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几近失控的狂喜，“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把衣裳穿好，随我出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对蔺恭如动手脚。”

几点星子在薄云浮动的夜空中现出面来，月色清寒，悬桥边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