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进化之道+番外(216)
他看完了衣襟被扯得不成样子的树生后,似有所感,抬起头朝站在庙门边的安寒笙看来。
四目相对,安寒笙心头轻轻颤了一下——那双掩藏在蓬头垢面下的眸子,分明清明冷静得很,眼底不见一丝狂乱躁动的迹象。他定定的凝视着安寒笙,眼眸里掠过警惕又冷淡的光芒,仿佛警告他若是靠近一步,被撕扯了衣裳的树生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这个人身手比练过武的树生要强上百倍,看来他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疯子,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他为何要执着于扒人衣物这件事?他在找什么,还是在躲什么?
乞丐同他对视了片刻,安寒笙觉得喉口有些发痒,他摁着胸口,轻轻咳嗽了起来。
看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的意向,那形容落魄的男人便移开了视线。
他视线落在树生之前放在地上的粥碗上,眉梢微微动了动,又看了安寒笙一眼。
安寒笙道:“兄台……”
叫花子松开了抵在树生胸口的手,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往后面一进庙宇走过去,身形很快掩在了越加破烂老旧的庙门后。
失去了禁锢的树生从地上一跃而起,脸红脖子粗的就要追进去拼命。安寒笙赶了两步,抓住他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由他去罢。”
第一百零四章 悲(四)
城隍庙前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戏台。
说简陋,还算高看了一眼,更精准的评价应当是寒碜。
几十块平整的木板层层叠高,叠出一个距地面七尺的高台,东西两侧各拉了一道帘子,做上下台的区域区分;后方扯了一面靛蓝色的幕布做背景。顶上没有片瓦遮盖,仰头就是朗朗晴空,拴在戏台一边的“尧祺班”三角旗子像被人遗弃的狗一样,蹲在角落里迎风瑟缩着。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唱得起大戏的戏班子。
天还未拂晓,尧祺班的人就陆陆续续起身,吊嗓子的吊嗓子,压筋抻腿的压筋抻腿,拿丝竹锣鼓一干乐器出来调音的调音,把个沉寂了数年无人问津的破庙,搞得像过年一样热闹。
琪丫头拈着一块巾帕,款款立在粗糙的戏台上,眼神流水般追着台下扎马步的小武,嘴里哼唱着:“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罗衣不奈五更寒,愁无限,寂寞泪阑干。碧天万里无云,空劳倦客身心~~~~~”
她声音清脆,恣意悠扬,在清晨爽利干净的风里传出去极远。
茛叔拉着二胡,哈哈笑着同小武道:“琪丫头大清早唱个西厢,这是要把我们这一干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给气死啊。小武你不同她去对个长亭送别?”
小武马步扎得稳稳当当,羞红了脸,吱吱唔唔半天,年轻的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小齐比他年纪稍大,在一旁趴一字马,看着琪丫头在戏台上扬水袖,款款走步,目不转睛。
秋娘抱着一叠纸张,自庙内走出,到小齐旁边拍了拍他肩膀。
小齐立起身来,秋娘将怀里抱着的写有字迹的纸张放到他怀里:“小齐,今日累你到城里去,将这些单子发了。”
小齐点点头,接过来看了看。
雪白纸张上几行娟隽楷正的字迹将尧祺班落脚何处、擅演哪些曲目、开戏时间、收取观戏费用皆清清楚楚罗列出来,让人一眼即明。
“昨夜寒爷挑灯写好的,你脚程快,长得又称头,尽量把城里每个酒肆客栈铺面都发到了。咱们尧祺班的客源就靠你招徕啦。”
小齐粗略翻了翻,约摸有上百张,他虽然看不懂,倒也知道不容易。不由道:“这么多,寒爷一晚上写的?”
“那还能有谁,这班子除了他外,没人识字了。”面容婉约的女子轻轻叹口气,推推他,催促,“你快去快回罢。”
“等等。”小齐转身要走,安寒笙的声音从庙里飘出,片刻后他拿了几个馒头走出来,“带着路上吃。”
小齐应了声,拿了馒头走了。
“寒爷不多睡会?”秋娘看着他眼脸下方淡淡一圈青色,心疼道,“方第一日,声名还没放出去,没几个人来看戏的。你且回去再躺会。”
安寒笙揉了揉眉间,笑道:“习惯了,躺久了也睡不着。我看看戏台子布置得如何了。”
琪丫头在戏台上望见他,同他遥遥招手:“寒爷,来陪我对戏啊!!”
安寒笙拿了一柄木剑,自戏台一侧提衣而上。
他穿着一件墨色长袍,袖口同昨天那件青色长衫一样缀有补丁,然而由于收拾得干净整洁,并不显分毫落魄。
那长袍是他的旧衣,原本是合身的,这几年因为身形消瘦了不少的关系,墨袍套在身上显出几分空荡来。宽袖中露出一截修长纤细的手腕,比女子胳膊粗不了多少,提着一柄古旧木剑,立在眉目间飞扬着年轻活力的琪丫头身边,衬得整个人萧条又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