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266)

作者:璨钰

我看着他的脸,那副庄肃的神情不似作伪,微微动容,却避开他的眼神,嘴上想也没想便开口:“你娶不娶别妻,又有什么关系?”然而,话刚说完,便有些后悔了。

曲律的斤颓然落下了眼睑,浑身弥漫着失落的情绪,他微微攥紧了拳,抿住嘴唇。

我心里过意不去,然而话已出口,解释无益,也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驸马找我,就是问阿兰一事?”

他有些不开心,似乎不愿开口,赌气沉默了一阵,才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北平王给公主回信了,急递铺的信使早上刚送来。”

那木罕?我眼睛一亮,伸手去取,曲律的斤却稍稍用力,没有放开,仍握着那信件。我诧异地望着他,轻轻叫道:“驸马?”

他缓缓抬起了眼,凝视着我的脸,专注的神情似乎让他褪去了青涩的气息,一瞬间竟觉得他与安童也有几分相似。我微微失神,在这空当,曲律的斤的另一只手覆上来了,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手背一烫,手掌也微微发颤,条件反she要抽回来。曲律的斤却依旧用力,并未放开。

“驸马。”我心下生出一丝不快,语气也淡漠下来。

曲律的斤苦涩地一笑,摇了摇头,而后轻轻松开。我俩一时尴尬,彼此别过了脸,谁都没再说话。曲律的斤只在一边坐着,望着车外出神。

我也不再管他,只是打开那木罕的信,想知道他的情况,刚瞄了一眼,曲律的斤又默默开口:“公主,我知道这场联姻你不情愿,我也知自己比不过安童那颜。但我愿意等,愿意努力,你的心也不是草木顽石,总有愿意接纳我的一天。”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话语也多了几分勇气,似乎把平时攒下的底气都拿出来了。

他的真诚让我生出几分愧意,心下不安的同时,嘴上已忍不住轻轻开口:“你同他有什么好比的?你有你的好,何必妄自菲薄?只是也请你给我时间。”

我咬咬牙,这是自己能做的最大承诺了。

曲律的斤听了,却情绪激动,连声道:“我可以等!我愿意等!”

他热切的目光,仿佛重燃了希望的火苗,我竟不知自己的话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鼓励。一时感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一场婚姻,我几乎是辜负了两个人,这到底是谁的错?

他见我心情低落,又有些担忧,寻思着转移话题,试探着开口:“北平王的信,公主不看看?我们已过了玉门关,行程顺利的话,明年二月就能到别失八里了。到时便可以与北平王相见。”

我笑着点点头,没有回话,目光回到信上,慢慢读下去。

两年过去了,那木罕的字似乎没有进益,笔画粗壮有力,却缺乏美感。他应是急忙写就,纸上都透出喜悦和迫切的情绪。我低头轻轻在皮纸上轻轻嗅了嗅,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他在信上简单jiāo待了自己的情况,还抱怨忽必烈不让他继续西进,只能在阿力麻里东线按兵不动。发完了牢骚,下面却是极为有用的信息:

八剌在忽阐河畔设伏,击溃海都和钦察的军队,杀死众多敌兵,并缴获敌方辎重。他趁势扩张,先前为海都所夺的察合台领土又被其慢慢收回囊中,威望日盛。

读罢,我把信收起,稍稍松了口气:这毕竟是个好结果。到目前为止,八剌虽夺了斡端,却未公开反抗忽必烈,说明他仍承认大汗的权威。同样,朝会上汗廷给他的赏赐也分毫未少。眼下忽必烈对他的容忍也算获得了回报。此战一胜,能暂时遏制海都称霸中亚的势头,反叛的宗王势力被压制,忽必烈那边也好腾出手做其他事。对于稳定畏兀儿局势也不无好处。

但我仍不能完全放心,八剌若能巩固战果,在中亚立稳脚跟,谁知他会不会有更大的野心,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海都呢?

眼下,还是应该向他示好,顺势拉拢。此番同曲律的斤联姻,正好是个机会,可以试探一下八剌的心思。

曲律的斤一直默默陪在身边,也不过问信上的内容,但眼神里还是透着几分好奇。我索性告诉他:“八剌在忽阐河击溃了海都和钦察联军,慢慢收回故地。那木罕信上说的。”

闻言,他并未高兴起来,脸上反而添了愁色:“如此,畏兀儿部更要小心了。畏兀儿地西部与察合台汗国相接,南面的斡端又为八剌所据,如此怕成包围之势……”

这时我才想到我们二人的立场差异。曲律的斤对八剌终不信任,地缘的因素让他并不在意谁更忠诚;谁对畏兀儿部威胁更大,才是首先考虑的问题。八剌若有异心,举兵东进,畏兀儿部首当其冲,国都别失八里更是bào露在察合台汗国的爪牙之下。若是控制了高昌五城,往上,他可以沿北道进犯和林;往下,便可以控制河西走廊,深入内地。对汗廷而言,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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