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248)
我心里一酸,忙跑过去,腿脚一软,直接跪倒在榻前,勉力撑起身子,抱住她的腰,泪水由不自觉地流下来:“额吉还好吗?额吉是为女儿担忧吗?”
她只是漠然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和脖颈,却不把我揽入怀中,只问:“你的病怎样了?身子刚好,便敢激怒大汗了吗?”她的指尖从我脖子上划过,却毫无温度,话语也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我心里一慌,抱着她胳膊,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女儿身体无碍,女儿怎样都没关系。万望母亲保重身体,不要为我忧心着急。”
她淡漠地推开我的胳膊,嘴上冷冷道:“你这个目无君父的孽子,都不顾念你的父亲,还会想着你的母亲?我怎敢指望你挂念!只是我苦心养你疼你,却都用错了心!”
听这话语,我一时愣怔,而后心中大恸,悲伤和绝望几乎把我击垮,我抱着她胳膊,急惶惶问道:“您难道不要我了?只因这一事,就断了母女情分?”
她却不说话,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仿佛坠下了深渊,沉沉的坠下去,胸闷无比,一口气便喘不上来。一时心慌,觉得心跳得几乎要裂开,捂住胸口,浑身打颤,扶着坐榻艰难地呼吸起来。
如果这样死掉,未尝不是好事,我不争气地想着。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软了半边。
……
待我再清醒过来,却见察必搂住我,几乎哭成了泪人,身边的太医长出了一口气,女孩儿们也高兴地流下了眼泪,忙忙给我递上热水巾帕,喂我喝水,给我擦脸。
我抬起眼皮,漠然看了诸人一圈,又无力地落下,一时心丧若死:短短几天,这个身体怎么又糟蹋成这样?
察必流着泪,一遍遍抚着我的脸,口中叹道:“生了这么个女儿,真是我的罪业。从小便疾病缠身,好容易养活到大,稍稍省心,却又鬼迷心窍,和父亲较起劲而来!还生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流泪不止,女孩儿们纷纷上来解劝:“公主刚刚好转,大哈屯便不要再说了罢,公主听了会难过。”
闻言,我翘翘嘴角,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没关系,额吉若心里痛快,何妨多说两句?我早已是目无君父的孽子,还差这点罪名?”
塔娜听了,急的跟我使眼色:“公主别说了!”察必听了一时气噎,眼里含着泪,怔忪着说不出话来。
我身上难受,脑子却十分清明,心里又生出几分快意:我从未认为自己做错什么。我也不是为人所用的工具。你们一个个用父母恩义bī我,我便怕了吗?口上满是孝悌伦理,为的却不过是自己的私心。
心里这么想着,对察必的愧悔也淡了几分:她和忽必烈若作真心爱我的父母,我何尝不愿承欢膝下?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孝”的名义,便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报偿父母的恩情,我自有选择。
我语气qiáng硬,察必倒软了几分,只是抚着我的头:“你不愿出嫁,难道便让你妹妹去吗?完泽和囊家真,也不过十三岁……”
“宗室里适龄女孩多得很,曲律的斤身世高贵,总有人争着抢着要嫁他。”我冷冷道。
察必脸色一沉:“便是不嫁曲律的斤,你和安童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你不怕害了他,便给我收回这个心思。”
我闻言一颤,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她哀叹几句,也不忍再苛责我,只是帮我掖好被子,让女孩服侍我,自去休息了。
……
转眼又过了三日,我养在察必这里,一直没有回去,真金听了消息,便来看我。见我仍是一副冷冷的面庞,不由叹了口气。
“哥哥是又来劝我?”我瞥了他一眼,问道。
他听了这话,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望向了别处:“可喝了药?身体好些了?母亲那里无事了,你别担心。先把自己养好。”
目光落到案上的药碗上,我心情黯然,低声道:“我身体没关系。”
他这才松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摸摸我的头,捋捋我的头发,又帮我掖掖被角,却似乎不敢正面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禁一笑:“哥哥怎么这么不自在?想说什么便直说罢。我们兄妹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这才下了决心,收回目光,认真看着我的脸:“父汗心情不好,这两天都没有召见朝臣,都堂的事全赖史天泽和伯颜主持。安童也两日未至都堂了……”
“哦?父汗罢了他的相位?”我问了一句,也并未因此感到意外。
真金听我这语气,先自恼了半分,又生生忍住,没好气道:“不是!是他自己称病不出,今日才向父汗递了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