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45)

作者:陈珈十三

姜氏朝何苏木温和笑道:“傻丫头,如此不过是为求个五谷丰登,人丁兴旺,怎能说是麻烦。”

人丁兴旺?何苏木一听这词稍显迟疑,在这家中着实谈不上人丁兴旺,家主刘子昇不但未娶妻,连妾室都未纳一房,何来侯府人丁兴旺一说?

姜氏有一贴身侍奉的嬷嬷周氏,甚得府中下人尊敬,就连何家兄妹也得唤她一声“周妈妈”,她从姜氏出嫁,便一直陪伴至今,很得主子器重。

周妈妈从屋里取出了貂裘给姜氏披上,听到方才姜氏所言,叹气道:“君侯何时能娶妻生子,也让咱们府中能热闹热闹?”

姜氏不作声,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庭院里各处忙活的仆人。

何苏木搀着姜氏坐在廊道边问:“是啊,表兄为何独居至今?”

是万年铁树不开花,还是断袖藏郎无人知?

姜氏更是神色凝重,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才道:“从前为他定了一门亲,却……”

“袁氏那女郎,如今可还是在等君侯啊……”周妈妈随之惋惜地叹了一声。

何苏木心下一怔,袁氏女?她竟从来不知刘子昇还曾惹下过这道风流债,真是白当他多年清心寡欲了。

周氏又道:“夫人,君侯下定了心思不成家也就罢了,可也不能将所有女眷都避开啊,您瞧他院子里头,除了平常的打扫丫头,旁的丫头婆子根本进都不让进,这时间久了,难免惹人非议啊!”

何苏木思索片刻点头道:“周妈妈如此说,我才想起确实如此,从未在表兄院里见过别的丫头,先前我还以为是表兄难得居府中,才不需要丫头伺候呢,如今这些天看来,他身边确实是缺人照顾。”

周氏似是觉得何苏木道尽了她的心思,频频点头:“就是,女郎说得极是!这贴心的丫头可是能省主子不少事呢!”

何苏木听到这话想起桑琼,一回头,冲垂首而立的桑琼一笑,见“贴心的丫头”也偷偷地看向自己,她便认可了:“是啊,省不少心思呢。”

姜氏眉头紧锁,像是根本听不进这些玩笑话,眼眶有些泛红,转过身子。

“冷了,随我回屋吧。”她起身道。

这几年姜氏独居在府,先是刘萱进宫,而后刘子昇也难得陪她,但如今不同了,不仅有何家兄妹侍奉在侧,就连刘子昇也搬回府住,她原是极为欢喜,可回回再提刘子昇娶妻之事,却是藏不住的忧色。

何苏木暗想,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刘子昇如今居在府中,稍留意过朝事的人都知道,他被收了兵权,不仅失了给他惹上一身事儿的牙门军,就连原先的宿卫营也不再属他管制。

如今的镇北侯是空有个好听的头衔,全是因为他自己陈书晋帝,尽数己责,晋帝不得已,这才将他的兵权收回,刘子昇也乐得清闲,向晋帝告了个长假,晋帝不得已应下,又遣人来宽慰一番,告知他且等风头一过,便会复了他的兵权。

在文武百官思来想去,朝中上下谁又能接手这么烫手的烂摊子之时,称病不朝近半载的崔俨身体竟离奇好转,只隔了数日便入建康宫,向晋帝述职。

崔俨不仅重录尚书事,又悉数接管了京师的中军大权。

明眼人终于拨开层层迷雾,现在的朝局再明朗不过了:原来,从崔俨称病之初,便是崔刘两派的暗斗之始,崔俨虽将牙门军移交给了风头正盛的刘子昇,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使出罗惟忠这颗弃卒,将镇北侯的兵权彻底架空。

到底还是崔俨棋高一着,早在称病之时,就布下罗惟忠这颗棋子。

这病又是蹊跷又是及时。

自领北伐之功,一路得崔令君眷拔的刘子昇,终于在崔训的兄长崔俨处摔了个大跟头,建康城内众人皆唏嘘不已。

本该是最失意的镇北侯却在府中落得个清闲,脸上也是时常挂着自在,不是闭门读书,就是在院中舞刀,并无传闻中半分忧郁之色。

君侯归府,府中婢仆皆战战兢兢,伺候得更加用心,然而却无一名婢女敢在镇北侯的院中做片刻逗留。

这日晨雾散了去,是难得的冬日晖晖。

刘子昇得空,悠闲地步入何苏木小院,只因贪她煮的茶,饮罢,随她走到案前,盯着台上素梅消寒图看得认真。

一枝素梅,九朵九瓣,冬至起,数九尽,是以春深,以图逍遥。

文臣的雅兴,自然入不得君侯的眼,他看着眼前的倩影,只问:“你这样日染一瓣,也不嫌烦?”

何苏木卷起袖口,手指轻拂过图纸,知那图上墨渍已干,将素梅图重新挂至窗台前,这才盈盈转身,眉间笑意盎然。

“一日一日染,才知这日子一日一日过,是个念想,何来嫌烦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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