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35)
如今却因为一碗寿面哭了。
当真可笑。
她不动声色地埋头吃了干净,却见对面的刘子昇动也未动筷子,由始至终皆垂眸看着眼前那碗近乎结成坨的面。
“表兄为何不吃?”何苏木看那毫无油水可言的面,只飘着两叶菜,“可是不合胃口?”
刘子昇的视线扫进她眼中时,她竟觉得似是有些悲戚一闪而过。
再看那碗面,简直浪费。
于是,她伸手去端那碗面来,谁想碗还没碰着,已被他一把按下,力道颇重,她的手腕直直地摔上桌。
听她倒抽一口气,刘子昇才觉不妥,松了开。
何苏木转了转手腕,眉目微敛,倒也不是因他下手重,只正色道:“你不吃还不让旁人吃了?君侯,你可知道如今多少百姓能因你这一碗而活下去吗?”
刘子昇先是不言,又极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竟说声“也罢”,将那碗面推给她。
但她终是没有去吃。
最后出门喂了猫。
何苏木独自在檐下喂那一黑一白的两只猫,屈膝抱胸看得入神,正当两根相缠的面挂上黑猫的嘴,忽觉右颈传来一道刺骨的凉意。
“想活命就给我把嘴闭了。”
她彻底怔住了。
身后有人拿刀架住了她!
去他个阿弥陀佛,这次又要这样死了?!
第16章 拾陆
刘子昇折回前院,去廊下解下他挂上的平安囊,掏出黄草纸看了许久,终是走到院中香炉前,借着晃动的香烛火苗烧了去。
“哎哟,郎君怎么能烧了呢!这可是你求的平安啊!且这炉子可不是这般用的!”
正在敬香烛的妇人痛心疾首,怪他冒犯菩萨。
刘子昇垂眸,见那纸上的火苗熠熠于指尖,把上面的两个小字燃尽,才拂手弃进香炉。
妇人观他单手负背,贵紫的衣袂迎风稍起,只顾看炉里的一星火光化为灰烬,神色淡漠至极,有副脱凡不愿染上半点香火的清寡。
妇人朝燃上的香烛又拜了拜。
拜完忍不住又去瞧了一眼身侧的贵郎君。
气宇轩昂,却是孑然而立,似是知香炉里再也辨不出半点烧过的痕迹,眉间渐渐悬上一缕几不可察的落寞,妇人猜出点头绪,心道这是哪位贵人鳏夫,竟如此情深。
“烧就烧了罢,郎君莫要再累心,我佛慈悲,定是能保佑先夫人登极乐净土。”
刘子昇的眉心轻轻一动,转头淡淡看妇人一眼,转身离去。
他不信佛,更是个满袖染血、一身戾气的恶人,恐难为这五戒慈悲之地所容。
菩萨不会佑他,不如不求。
但若是方才那位诚心礼佛的妇人,菩萨或许会听……
这般想着,他回了后院,檐下却不见何苏木的身影,两只猫也无影无踪,只留方才倒面的那块地还湿着。
刘子昇停步石阶前。
主屋的门朝外敞开,同方才离去时一般,两侧的屋子却是门窗紧闭。
院中寂然,忽闻身后的树上几片残叶在风中萧萧。
“镇北侯,若是想救她,拿青州布防的舆图来换!”
左侧的房门从里被人猛地一下踹开。
何苏木被黑衣刺客拿匕首从后架着脖子,不敢动分毫。
见刘子昇神色不明,一动未动,她暗暗吸了口气。
今日怕是又要做刀下一缕亡魂了。
“我知道她是你家中表妹,不想她死,赶紧交出舆图!”
刺客手下一顿,匕首在她右颈深了几分,一阵刺痛传来,她知恐是已见了血。
刘子昇沉静的目光落在她伤口上,眉心微微一蹙,刺客再看他时,虽面色不改,却已见他目如冰封,不由魂惊胆颤,可转念又想,这人质择得相当妙!镇北侯果真极重视此女!
蒙面刺客冷笑道:“我给你半个时辰,足够你找人快马加鞭送来!届时舆图未到,你就准备为你表妹置一口薄棺!”
血腥味不时传来,何苏木脑仁要炸了!
前世死前的阴影犹在,她竟也不怕死,单嫌这味儿骇人。
“你们北秦就剩这点本事了?”何苏木阖目冷道。
刺客身形一怔,随即手下匕首又紧一分:“你说什么?”
“你的陇西口音学的极好,就连我都险些以为你从陇地来。”何苏木狠力咬牙,忍下脑中的剧痛,徐徐睁眼道,“可是……”
她的双目本素如薄烟,又一瞬如寒潭静水:“你身上的甘松陈香可不好褪,这香贵在要陈置数年方能取用,但凡熏过,留香数日之久,普天之下只有北秦苻氏经年练之。”顿了顿,又道:“那么除了青州舆图,你来南晋之前,你的主子还交代了什么?”
刺客一听暴露身份,更怒:“给我闭嘴!”
“既然挂心的是舆图,不妨再聊聊,你的主子是五皇子苻煜,还是七皇子苻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