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穿成花瓶后开始重操旧业(67)
偌大的御书房中,是棠国前三代皇帝处理公务、传唤大臣讨论政务的要地。
无数日日夜夜,勤勉政务的天下之主都在这几案上伏案批阅奏折,断定无数人的生死,下派了无数官员治理国土,为即将冲破黄土漫漫、踏上铁骑浴血沙场的护国将军送行 ,以守卫大好河山、维护天下百姓为己任。
天下君泽,唯愿苍天之下皆无疮痍,大地之上笑嗔回响。这是棠国开国皇帝在弥留之际留给太子的一句话,流传到了现在。
子时,明宪宗还在明亮大殿内的几案上批阅奏折,高强度连轴运转了四个时辰,铁打的人也得累了。奏折上的字密密麻麻,前一大半都是这些老油条在那打哈哈,后半部分也总是点不到重点。
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无非都是怕自己冲到前面承担责任,直直对上他的怒火,他们只想在朝堂上全身而退,保住钟鸣鼎食之家的璀璨辉煌,始终无视下层百姓的痛苦挣扎。
想到薛家今日在朝堂上的发言,他气愤又无奈,这个薛家,仗着太后在他面前胡作非为,居然敢暗地里搞小动作,明里暗里支持三皇子争权,搅得人心摇动,政局动荡。
还有皇后的母族武安侯一族最近也开始不太平了,自从忠心耿耿的老侯爷死后,皇后的父亲作为世子继承侯位。
新武安侯却是个不安分的,看皇后迟迟无子便派侯夫人进宫来怂恿皇后收养十五皇子,觊觎皇位之心昭然若揭。
他冷笑,要不是怕外戚势大威胁皇权,他怎会让皇后无子,武安侯一族的得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他绝不可能同意皇后收养十五皇子。
这些外戚氏族,胃口越来越大了,大到让他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感觉到了威胁。
夜色微凉,他打了个喷嚏,下一秒,肩上轻轻落下一件披风。
他转头,是珠铃儿,她长长的细密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阴影,始终规规矩矩垂下眼眸。
“你去休息吧,很晚了,换人来伺候吧。”
“陛下,更深露重,您该歇息了。”确定披风稳稳当当落到他的身上后,她退后三步,将手合十放于身前,微微屈膝。
明宪宗轻轻摇摇头,不露声息地叹了口气。
“陛下,您明日还要上早朝。”珠铃儿不动声色。
“去给朕研墨。”明宪宗置若罔闻。
珠铃儿“诺”了一声,然后倾身到几案侧边,卷起袖管,转动手腕,轻轻研磨。
她专注地盯着砚台中的黑墨,一丝不苟,认真凝神。
许是夜深了,人少了,殿中除了研墨和毛笔落在纸上的摩擦声便无旁的了,寂静无声,连一滴露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那种在温暖灯光下滋生的响声是潮湿幽暗的,宛如蛇携着静谧的情感蜿蜒游走。
暗处的花清幽绽放,不露声色地悄悄现出短暂的暧昧,那种感情,明知不该,明知是错误的,却在这时刻放纵了一瞬,让所有掩埋深处的隐秘情愫释放,那一刻的悸动,无法克制,如同喷薄的火山岩浆,烫得人心滚烫,却无法避免灼伤。
明宪宗停下了笔,看着旁边表情专注严肃、穿着老气却难掩绝色的小宫女,她研墨就像是背负着神圣使命,那么肃穆庄重,一板一眼,虔诚地对待手下这份事。
对了,她做每件事都是如此,不管是夏日为他扇风,渴时为他俯身斟茶,还是饿时弓着背送来点心,她的眼神专注得让人心痒,莫名生出一股欲望,想让她虔诚的目光对着自己。
许是注意到他的注视,她细密的睫毛轻轻翕动。
“朕记得,你是五岁进宫的?”他突然发声。
“回禀皇上,是的,奴婢五岁入宫,如今已是第十五年。”她停下研墨的手,弯腰低下头,低眉顺眼,恭敬地一板一眼回答道。
二十岁,正是芳华正貌的年纪啊。明宪宗有些感叹,他今年三十有五,逐渐感到身体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有太医日日诊脉、汤药进补,但到底是抵不过年轻时候的身子,时常感到疲惫。
他平时几乎从不叹息感慨。
在外,他必须成熟稳重,不苟言笑,做个不外露情绪的冷面皇帝,以威慑那些欲望横生的氏族高官;在内,面对妃子,他也必须小心对付,那些女人的小心思实在是多,就算面对温婉端庄的皇后,他的喜爱之中更多的是猜疑和防备,从不谈论前朝之事。
朝廷局势和后宫紧密相连,稍有不慎,皇权便会被分散到各个氏族手上,他颁布的改革法令就会处处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