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263)
二月风如刃, 墙头绿柳刚冒了头,又被一场大雪压了回去。
正直午后,淡金的日光拂过云层倾泄而下, 红墙碧瓦上的白雪耀着夺目暖光, 将檐下的冰棱子映得如精细打磨过的宝石。
宝石上倏地掠过一道红艳身影。
汗血马上的人手持长鞭,呼啸而过, 赤焰长袍似在雪中盛开的红莲业火。
到了长公主府邸门前,那身影一勒缰绳, 马蹄扬起又放下, 借着惯力马儿在雪地上转了半圈才停稳, 人一到, 府里很快有人迎出来。
姬珧马背上一跃而下,把缰绳交给下人, 匆匆入府,飒踏的马靴径直朝着凌云轩去了。
她本在皇宫北郊的围场打马涉猎,兴味正浓时, 听说月柔又传来消息了,便丢下已经打好的猎物快马加鞭赶回来, 一路上吃了不少风月。
她回来时, 哑奴是第一个站到她跟前的, 平日里她就算再怎样着急也会秉持优雅从容, 从不叫人看出她一丁点急躁, 今次哑奴都将手递上去了, 姬珧却像没看到似的, 丝毫未做停留,径直与他擦身而过。
哑奴被厚重的铁头盔罩着,看不清神情, 他对着姬珧即将消失在甬路拐角的背影愣了一下,又急忙跟上。
随行的金宁卫后面才赶到,着急忙慌地越过哑奴,一个跟另一个道:“每次听说月柔来消息,殿下明显就跟平时不一样,恐怕走慢了一步。”
说话的人凭那低情商的口气也能听出来是谁,小十八长了两岁,个子比以前更高了,身形也更挺拔了,心智却没成熟多少。
另一个冷漠回答:“慎言。”
自然是沉默寡言的小七。
小七虽然话少冷漠还爱泼冷水,却丝毫抵挡不住十八活动嘴皮子,他脚下生风,嘴上也一点不闲着,跟小七道:“自从宣大哥跟月柔那个教使离开后,已经两年没消息了,你说殿下不声不响的,这两年来该怎样还怎样,但我知道她心里指定惦记着宣大哥呢!要是再没有他的消息,过了两年之期,宣大哥毒发也是难逃一死,岂不是又要惹殿下伤心?”
小七瞥他一眼,没说话。
十八仍旧兴致不减地侃侃而谈:“你是不信我说的话?你还别不信,虽然殿下的清林苑里进了不少新人,偶尔也对公子男侍啊施以青眼,可宣大哥是与众不同的,他在殿下心里的地位无人可以比拟。”
小七终似忍无可忍:“大点声,让殿下听到。”
十八紧挨着道:“那可不敢。”声音也跟着缩小了。
两个人说话打嘴间,已经看到了公主的背影,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人愈渐燃烧的视线,哑奴落在最后,黑洞似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一种被称作嫉妒的阴私情绪不停滋生,却被困在冰冷的铁面里,无法发泄而出,别人也看不到。
姬珧走到一半,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去看。
刚刚她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好像谁在隐秘的角落里窥视着她。
可身后一切如常。
她收起心思,继续向前走,很快到了凌云轩。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太师椅上椅座品茶的玉无阶,许是姬珧推门的动作太快了,将旁边座位上的年轻男子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待看到姬珧是谁之后,急忙见礼。
“师弟佟沅,带了山长的话给师姐问好。”
执的是君臣之礼,说的却是师门中话。
姬珧两年前把佟沅引荐到积室山,一直未见过,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今日再看,他却已有成熟男人的影子,声音也低沉许多,端地是一表人才。
积室山不仅传道授业解惑,还锻炼人的心性品格,这才两年,佟沅就已脱胎换骨,姬珧看了也十分欣慰。
“山长老人家可好?”
“托长公主殿下的福,山长一切都好。”
姬珧走过去,坐到主位上,本就是跟佟沅寒暄两句,说完这句话后即刻回头去看玉无阶:“听说你带回来了月柔的消息?”
玉无阶这才轻笑一声,抬眸看过来,眼里带着似笑非笑地神情望着她:“是关心月柔的消息,还是关心月柔某个人的消息?”
姬珧心里一突,听出他话里的促狭和不怀好意来,又疑惑自己是哪里叫人看出端倪了,黛眉轻轻皱了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哑奴不知何时去端了一壶热茶过来,给两人倒上。
佟沅坐在稍远的后面,一时间无人问津了,只好自己给自己倒。
“你要是想打趣我,就赶紧滚出去。”
姬珧忍了半天没忍住,不耐烦地顶了回去,话说出口才发现她好像确实有点焦躁了,遂多余地动了动身子,掩饰刚才的失态。
玉无阶看到了想看到的,及时收敛了笑意,出声道:“怕是要让你失望,我带回来的消息与那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