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118)

作者:庄生公子

一场云雨过去,李映柔捡起上袄披在身上,定定凝视他,乌眸之中尚还迷离。

她微微咽喉,声线蕴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气:“晏棠,我们到此为止吧……”

回到府中时,李映柔双眼通红,睫毛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她一步一步朝里走,像是踩在云端,软绵绵没有力气,左胸口绞痛,崩碎的情绪让她头重脚轻。

竹筠迎上来,扶住她低声道:“殿下,陛下来了。”

短短一句话唤回了李映柔飘忽天外的神志,她蓦然抬眸,就见正堂门前立着一位清朗风逸的人,身穿玄色常服,宽袖圆领,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她不由紧张起来,走到天子身前,正要开口,对方却先他一步。

李韶凝着她微肿的眸子,问道:“皇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我……”李映柔吱唔道:“我在府中憋闷,就随便出去溜溜。”

李韶意味深长地叹口气,未再深究,只是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后院走,神秘兮兮地说:“皇姐,朕有东西给你看。”

竹筠悄无声息的退下,而李映柔被动地跟在他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进了她的寝房,李韶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在她惊诧不安的注视下,自袖阑掏出一本青色奏折,递给她。

李映柔瞟它一眼,看这颜色就知是密折,迟疑道:“韶韶,我不能干政。”

“朕特准你看。”

说着,李韶将密折塞进她手中。

屋内绢灯明亮,李映柔转身向光,打开了密折。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字重如千钧。她眼眸极缩,握着密折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末尾署名,乃是东缉事厂。

李映柔脑中翁鸣,转身看向李韶时,眼前冒出几簇金花。她强撑着意志,这才没有瘫倒在地,“韶韶,这里面应该是有误会,他们不是想……”

她喉咙哽住,密折中写的清清楚楚,她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暖融融的光影之下,李韶温和的面庞有几分寒意,然而并不明显,像是刻意藏起了锋芒,慢条斯理道:“皇姐不必多说,朕知道晏棠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朕来这里只是想告诉皇姐,朕并非昏君,若是一心想杀掉晏棠,也不会将他留到今日。晏家劳苦功高,朕只当他现在糊涂,若能悬崖勒马,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有一点,他不要再对你痴心妄想。”

天子的言辞拿捏着分寸,规避不谈“造反”一词。

李映柔凝视他,欣喜和怅然糅杂在心尖,变成利刃,一刀刀将她割出丑陋的血痕。

她抿着唇,眸中泪雾弥散,似那寒风中颓败的娇花。李韶看着心疼,抬手拭去她眼角噙着的泪滴,和煦说道:“皇姐,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朕先回宫了,早点歇着。”

李韶留恋地睨她一眼,踅身时,宽袖却被她拉住。

“我知道怎么做。”李映柔温声细语,长睫之下是一双楚楚勾人的美眸,“这么晚了,宫门应该下钥了,你留下吧……”

夜长梦多,她害怕天子回去忽然变卦,唯有把人留在身边才算踏实。

翌日醒来,李韶在公主府用了早膳,临走时轻抚李映柔乌青的眼眶,担忧道:“昨晚没睡好吗?是朕挤到你了吗?”

“没。”李映柔挤出一丝笑。

李韶轻抚她的后脑,将她往前带一带,温柔的去寻那两片红唇。对上她戒备的视线后,他忽然想到了两人的约定,只得松开了她。

李韶长吁一口气,悻悻然道:“那朕上朝去了。”

李映柔福礼:“恭送陛下。”

李韶一步三回头,消失在了月洞门处。

李映柔脸上的笑意遽然消失,脊背靠在门框上,抬眸眺望初生的朝阳。漫天云霞似火,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午后,这场风雨瓢泼而至,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石地上,很快堆积出一摊摊水汪,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天地之间水雾茫茫,一人撑着香色油纸伞,疾步朝公主府后院走,皁靴带起的污水早已浸湿了奢华的袍角。

不多时,晏棠一身湿气,赫然推开了寝房的门。

正在补眠的李映柔听到声响,忙不迭撑起身体,看清来人后,眸中神采亮而复黯。

晏棠将湿漉漉的油纸伞扔在廊下,几步来到拔步床边,跪在地上握住了她的手,“柔柔,他昨晚宿在这了?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李映柔避开他热切的视线,淡淡道:“我不允,他不会碰我的。”

说着,她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

这个动作悄然流泄出冷漠疏离的意味,晏棠眉眼低垂,就连薄唇的弧度也跟着往下坠,“柔柔,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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