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还记得她和李言默曾经一起度过除夕夜。那时舞团很多人都走了，她不想回家，而他也一样。租来的排练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他们一起整理各种舞台道具。他们都还年轻，留有童心，不知不觉就拿着舞剧用的塑料剑打了起来。然后，她听到一贯冷静自持的李言默发出罕见的清亮的笑声。

白芸也跟着笑了，但笑容很快又消失在她的脸上。

那一刻她觉得，她不配和李言默一起欢笑。他们来自于不同的世界。他有他的美丽新世界，而她，她只是飘荡在世界夹层之间的人，如一抹幽魂。

前世最后一晚，她跑去KTV喝酒，浑浑噩噩之际发短信给李言默，简短说明她要请一天假，因为丈夫出轨需要调整。李言默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有接。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除了在迷惑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也在好奇，李言默到底想要找她说什么。

毫无疑问，他是上辈子最关心她的人。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会回报他对她的关怀。而时光也的确重来了。

所以，她绝对不要再留遗憾。

前世的她并不知道李言默学生时代的履历是怎样的，因此现在得知他竟然是南芭舞校的学生，她开心极了。这简直是惊喜。

这一次，她要从少年时代开始，好好守护他，助他扬帆起航，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这一次，他们谁都不会吃苦。

白芸追随着李言默的身影来到一栋人烟稀少的教学楼。她循着细微的脚步声奔上楼梯，终于在三楼的楼梯处找到了人。

少年模样的李言默双手抱膝，闷头坐在最上面的楼梯档上。白芸站在最下面的楼梯上，仰头看他，一颗心在胸膛里不安地跳动。

“李言默？”她下意识地开口，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然而少年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小兽一般，抬起一双隐匿在细碎刘海后的，凶狠通红的眼，狠狠地瞪她。

“离我远点。”

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回荡着少年清晰的声音。

18. 担任班长 他已经站在全球的舞台上

事实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少年像是刚哭过, 凶悍漆黑的眼里布满血丝。

他冷冷地她说，离我远点。

在白芸的想象中，他们的相遇不该是这样的。李言默至少应该问一下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问一下她是谁。然后她就可以告诉他, 她是来帮他的，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白芸能感觉出, 李言默刚遭遇了不太好的事，但是再不好也不至于对一个脸上写满善意的新入学学妹这么凶吧？

“你是听不懂人话？”李言默见白芸依然站着不动, 便又开口说话。声音冷的像是莫斯科冬季的雪。

白芸莫名就被毫无礼貌的少年激起了怒意。“我听的懂。但刚才有谁说了人话？你吗？”她冷漠反问。

少年吸了吸鼻子, 正要说话, 就听下面楼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白！”伴随着脚步声的, 是尤金的声音。

李言默不满地皱一皱眉，单手撑地迅速站起, 然后迈动双腿向拐角迅速走去。等尤金赶到白芸身边的时候，正好看到李言默的背影。

这次白芸没打算再追。她和李言默的开头并不算好，但好歹是个开头。其实她镇静下来一想, 遇到个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李言默也是个新鲜刺激的体验，就让她好好看看他的人生, 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别扭小孩长成成熟大人的。

“默默自尊心很强, 你不要放在心上。”尤金对白芸这样说话。

“他好像很难过, 出什么事了？”白芸问。

“唔, 我不清楚, 不过我想跟体测有关。”尤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默默一直很担心自己的身高。他现在一米七二, 大概再长三公分，才到各种大团录取的合格线。”

“什么？”白芸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神情。前世已经成年的李言默站在自己团里的男舞者当中一点儿不显矮，而且他已经去过大团了, 完全不像是曾经被身高问题困扰的样子。

她陷入沉默。原来她所敬爱的团长的少年时代，是这样的。

他舞技容貌皆属优秀，但少年时期时刻都被困在无法长高的噩梦中。长大后好不容易进了舞团，却被伤痛制约，于是退居幕后，苦心经营自己的舞团，每天为自己和团员们的生计操劳。

这是一位，已经足够优秀的芭蕾舞者一生的缩影。他从来没有停歇，一直在努力向前奔跑，但是命运可曾赐予他一丁点儿的幸福和快乐。

“他会长高的。”白芸回过神来，无比笃定地说道。

“是啊，我们都这么期待。”尤金微笑，只把白芸的话当做美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