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35)
“小姐今日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
“有吗?”
“有呀!前些日子,奴婢总瞧着小姐在面前,却又不真切,奴婢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小姐不是真的开心。”芦苇拧了帕子来与她净面,一边又道,“不过这一趟冬猎回来,奴婢觉得小姐好像精神多了!”
精神?这个词倒是新鲜了,秦青想了一刻才接道:“爹爹去那晋城不见消息,回来方知那时疫应是无碍。”
“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芦苇宽慰道。
秦青便就此揭过了话题,漱了口站起来:“外头倒是热闹。”
“那是!今日初一,晚间放孔明灯的可是不少,小姐要去瞧瞧吗?”
孔明灯吗?秦青摇了摇头:“罢了,也无甚好放的。左右也睡不着,你随我去练练字吧。”
第二日蒋岑是被木通给晃醒的,恼火得不能行:“做什么!大过年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看不想活的人是你!”外头厉声喝道,下一刻便有人拄了杖进来,后有人扶了她坐下。
蒋岑一个激灵全醒了,衣裳都没套就噗通跪下,腿上的伤也忘了:“祖母!”
“祖母?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蒋齐氏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我这个好孙儿,是怎生闹到坐轮椅的地步,又是怎生,弃我这个老妇于不顾!”
“祖母!孙儿没有!”
“没有?你倒是长能耐了,若非是听得外头人传,我当连自家孙儿腿断了都不知!”
“祖母这真的是个误会。”蒋岑说着便就爬将起来,“祖母您瞧,没断,真的没断,就是孙儿顽皮受了点皮外伤,快好了。”
“什么皮外伤值得你坐轮椅?”蒋齐氏说着来气,手里的杖子就扫了过去,蒋岑不敢躲,又跪下求饶。
“好呀,你爹辛苦领兵在外,你倒好!胡闹到了行宫!”蒋齐氏又是一喝。
“祖母!”蒋岑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蒋齐氏的腿,便顺把那杖子也一把按住了,“祖母!孙儿没有陪您过年,是孙儿的不是,孙儿打今儿起,哪里也不去,就跟家守着您!”
“黛青!”
“老夫人!”
“把他拉开!请家法!”
“祖母!”蒋岑抱得更紧了,“祖母孙儿知道错了,嬷嬷你别动!祖母!”
这一幕实在闹腾,黛青虽不是第一次见,但实在也瞧不下去,只矮身与蒋齐氏道:“老夫人,这大过年的,莫要这般。老夫人担忧少爷,一时心切,不如先听听少爷解释,再行家法不迟。”
蒋齐氏是个说一不二的,纵是心里头疼着,却也不会就这般放过。早些时候便知他不会是老实读书的,不想还真叫他拿了个乙等,也就罢了。
只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这才安生几天!
“好,黛青,你还替他求情,我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解释!”
蒋岑以为有了些转机,不想蒋齐氏却是伸手一指:“跪去祠堂,好生解释,解释清楚了,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暖阁!”
“我现在就知错了祖母!”
然而回答他的不过是黛青嬷嬷制止的一眼,之后便就见蒋齐氏起了身往外行去。
“少爷……”木通慢慢捱了过来。
蒋岑闭了闭眼睛:“不是叫你把蜜饯都送过去了?”
“送了!小的一回来就送了!”木通苦着脸,“可是少爷还不了解老夫人吗?老夫人是会被蜜饯收买的吗?”
“……”
哎呀!蒋岑泄了气,他是真的,忘记了祖母这一茬。
第十八章 转运
这蒋家祠堂,蒋岑原本没少来,娶了秦青以后,倒是再也没踏进。等到后来化作一缕残魂,却偏偏又进得频繁了些,只因着那人日日来瞧。
木通端了垫子进来,不想一进来便已经瞧见主子就这般直接跪上了,哪里还有方才撒泼打滚的模样。
“少爷,黛青嬷嬷让小的给您垫上。”
蒋岑膝头点着地,抬眼瞧见那案上牌位,许是环境使然,再也做不出先前姿态,只觉胸中沉重:“出去吧。”
“啊?”木通将垫子搁下,“少爷,小的跟您一起受罚!”
蒋岑无法,掀起眼皮:“木通。”
“少爷?”
“祖母命我与祖宗解释清楚,我要好好想一想。”怕是他不明白,蒋岑单独又加了一句,“你在这里,碍事,爷想不出好借口。”
如此,小厮终是捧着颗受伤的小心肝儿出去守着,蒋岑才叹了口气,重又看回那案上。
自打回来,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里。不是不想,只实在不敢。
那一年母亲方去,父亲少有地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甫一开门,酒气熏天,蒋贺是从来不喝酒的,军营里谁人不知他克己,可是那一次,他却瞧见那样烂醉如泥的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