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11)
推杯换盏间,众人一见如故。谈笑风生将近亥时,才互换住所地址依依惜别。临别相约三日后同行,想到日后还有交游,我心中雀跃,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同灰疏回到驿站,我蹑手蹑脚踱到门口,门扉轻掩,并未上锁。我推开门,见青仪端坐书案旁,捧着一本民间心法看得心不在焉。一见我,便上下打量一番,板个臭脸问道:“去哪里了?”
“隔壁茶馆,听说书。”我吸吸鼻子。
“听说书为何神魂落拓?”他侃然正色:“你不要骗我,夫人常托梦给我,我会告状。”
“他认识了一个姑娘。”灰疏现了原型,从桌后高高跃起。
“恩,缥缈宫的莫泠儿。”我接住话题想继续:“她……”
“那也不可以心神不稳!”青仪打断了我:“初云心法讲求脚踏实地,不管你认识什么姑娘,不可以影响神魂安定!”他缓了缓,长吁一口气:“今晚打坐入定,我帮你护法。”
谈话结束了,我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顺服听命。
我朝灰疏吐了吐舌头,捻了清洁咒草草梳洗一番,便盘腿坐到榻上。灰疏早已望风而逃,青仪关了房门,与我相对而坐。我默读山寂,将灵气自识海引出,经灵台,与天地之气融为一体,灵气缓缓在我身边流转,层层涤荡我的神魂,助其披坚执锐。一夜入定,神魂渐清。周身灵气愈盛,我胸中气海浩瀚,修为更上一层。
第五章
卯时初刻,月华在渐浅的天幕中落下,清露拥暖了屋子,晨光舐白了纸窗。我脱了衣衫,将自己缩在温暖的浴桶里,青仪拿着皂角,细细搓着我的长发,倦意在蒸腾的雾气中汹涌而来。
少年泅在冷冽的池水里,赤足踩着滑腻的细沙,只见窈窕水草间鱼群穿梭冲撞,循声而至。他伸出手指,指尖被鱼嘴轻轻吻上。正玩得开心,突然头顶水面被一道剑气劈开,继而他被一只大手从水里提将出来。一白袍壮汉气喘吁吁道:“公子害我寻得好苦,山中有远客来,师尊命你前去拜谒。”
少年拍了拍袍子,捻咒烘干衣物,皱了皱眉道:“何人?”
“无极门林氏。”白袍壮汉回答。
少年不耐地挥挥手:“不去不去,跟师尊说我身体不适。”
“公子真该去看看。”壮汉劝说道:“掌门真人林郊寒带着门下黄、陈、李、邓四位炼器大师,似是为封印冥界魂道而来。”
“而且,”他右手掌心向内轻轻护住右侧脸颊,示意少年附耳过去“霜晨妹妹也一同来了。”
“林霜晨?”少年似乎有些惊讶:“他那个8岁炼出一品灵剑的女儿?”
“是她。”壮汉右边嘴角微微一翘:“我刚刚偷偷瞥见了,杏目柳眉,美得像这池中的花儿!”
少年抖了抖外袍,迷茫白雾不知来处,淹了我的眼眸。
揉了揉眼,我在浴桶中氤氲的水汽里醒了过来,青仪还在我近旁忙碌,见我睁眼,忙从架上递来衣衫。
“一会去福昕酒楼,我请你吃饭。”青仪轻声说。
“好。”我闷声应了,有些心不在焉。
“我睡了多久?”我微微蹙眉,穿上衣服,扭头看向他。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青仪疑惑道:“怎么了?”
“无极门是何方门派?”我没有回答他。
“无极门吗?假如我没记错的话……”青仪继续说道:“百年前各器修家族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最惨的便是无极门,掌门失踪、典籍被毁、门下弟子消失无踪,至今仍是不解之谜。”青仪收了脏衣,边说边走。
“林郊寒又是谁?”我继续问道。
“林郊寒?”他重复道:“不认识。”
似是突然悟了什么,青仪扒了我肩膀,半个身子从我身后探来,摸了摸我额头:“你怎么了?”
急切声音唤得我回过神来:“不是,没有,说书先生讲起了,我没有认真听,所以问问。”我有些心烦意乱。
难道是《无渊》上的残识?我暗自思忖。应该是了,书中残识混杂,应是他人记忆影响了我。
“走吧,我去找阿疏。”我故作镇定,出了房间。
福昕酒楼不愧是龙蟠餐饮扛把子,高高院墙圈住数栋木质建筑,建筑之间以水道相连,水中行小舟,舟以灵气驱动,用以代步和运送食物。水道至清,水底散落明珠琉璃,可想日落之后,应是流光溢彩。
一行挑了水道旁小亭坐下,捧了茶盏,青仪和灰疏聊得起劲,我有些涣散地盯着杯底随热力舞动的绿芽,嗯嗯啊啊的搭着话。
酒楼出品相当不错,一道糖醋小排让我差点吞了舌头,青仪见我吃得开心,于是唤来小二,要求“再来一份”,小二指着水道对岸,为难地说:“最后一份已经被那边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