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134)
手指轻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夫人闭上了眼睛,泪水便涌了出来。
“那时候,惠航师父说雪团儿是观世音娘娘身边的仙童,八岁上有一道坎,渡不过去便收了性命,回娘娘身边儿做仙童去,”她喃喃地说着,像是有无尽的懊悔,“……瓶中甘露常洒遍,无漏圆满,可见那玉净瓶一分用处都没有。”
舒蟾叹了一口气,“八千两银子呐。”
夫人拿丝帕拭泪,有些绝望地看着那座大悲禅寺,眼神里有些怨怼。
“为了那玉净瓶,我还搭了两王八。”她想起当年惠航说的话,便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玉净瓶须千年王八看守。现下可好,惠航跑了,我女儿至今没个下落。”
“……雪团儿怕黑,从来不敢一个人睡觉,要拱在我怀里才行,还怕那种小小的飞蛾子,她最是爱干净不过,脚上沾不得一点儿泥星,还不经饿,一饿就要哭鼻子的……她在外头,该怎么活啊……”
夫人喃喃地说着,眼泪拭了又拭,像是擦不尽似的。
“……七年了,该十五了吧?”她茫然地看着舒蟾,“若是在外头成了亲,谁给她置办嫁妆,给她梳头呐?若是再有了身子……我的孩子啊,没有娘在身边,谁给你伺候月子啊……”
舒蟾默默地陪着掉眼泪。
夫人这样絮絮叨叨的,想起来便说,好像说出来心里就能舒服一些,夫人从前那道仰月唇,生生地哭的垂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褪了颜色。
外头忽的有些骚乱,有人在外头喊:“有娘俩跳河了!”
夫人茫然地往河年看,果见临着酒楼的这一侧河边上,许多人甩着手看,那河面上泛着涟漪,好似有人在里头翻腾。
“这些人愣着做什么?救人啊!”夫人拭了泪,急道,“打发人去救。”
舒蟾应了一声,刚想吩咐下去,便见楼下有个小子从窗子里跃出去,再往河里纵身一跳,去拉那一双母子。
可惜那小子势弱,将那孩子捞起来,便捞不动那女子,舒蟾叫了一声,“哎呀,这是方才那小官人!快去帮他。”
好在,那河里又跳进去四五个壮汉,有人去捞那女子,有人去救那小子。
夫人舒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拿一条手巾并一套干净衣裳送下去。”
舒蟾忙应了,匆匆下了楼。
青陆湿淋淋地站在酒楼的门前,把那孩子置在膝盖上倒水,好一会儿那孩子哇的一声儿哭出来,这才算脱离了危险。
那女子在地上委顿着,似乎是哭的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您这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这么想不开呢?”青陆把孩子递到她手里头,潘春立时就拿手巾给她擦水,“还带着孩子,多大的委屈啊?”
那女子把孩子搂紧了,见着周围围的全是人,委屈的直掉眼泪。
“我是被略卖的,才逃出来,回来找家,可我爹娘都不在了,哥哥嫂子也不认我……”
青陆心一下子就软了,刚想让她跟着上马车,便见方才那位叫舒蟾的妇人拿了换洗的衣衫过来。
“夫人敬您良善,让我送下来的。”舒蟾望着地上的母子俩,叹了一口气,“她也着实可怜,我替我家夫人做个主,为她妥善安置,小哥先去拾掇拾掇吧。”
周遭人围的越来越多,青陆湿了身,怕人看出来不妥,便道了谢,自回马车上擦身换洗不提。
到了傍黑,青陆依旧扮了男孩子,领着潘春同彭炊子,捐了二十两香油钱,这才在佛堂见着了大悲禅寺的知客僧惠空。
惠空不过五十多岁,宝相庄严,得知了青陆的来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惠航大师许多年前便四处游方,早已离开禅院,施主怕是一时半刻等不来她。”她接过青陆手里的那枚小小的玉净瓶,只看了一眼,便道,“惠航那一年为七十九枚玉净瓶做法开光,想必施主也是那个时候得来的这玉净瓶吧。”
青陆心里咯噔一声。
七十九枚玉净瓶?这惠航师父大概率是个骗银子的吧?
她失望地把玉净瓶收了回来,塞在了兜里。
“您这里可有惠航大师发玉净瓶的名录?”她报了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惠空斜斜乜了眼青陆,“施主,玉净瓶是佛家圣物,开了光的法器,怎么能用发这个字呢?”
青陆愕然,旋即附和着点头,“那该怎么说?”
惠空放过了她,摇了摇头。
“佛赠有缘人,哪里又有名录呢?”
青陆垂下了头,无比的失落。
最后一线的希望破灭了,可该怎么办呢?
惠空却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惠航大师当年所居之处,目下开辟出来做待客的寮室,天色已晚,施主不若小住一晚,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