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1507)
“我恨呀。”
衡六爷怅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红的湿湿的。他的悲、愤、恨、无奈、痛苦一直深深压抑在心底,而这一刻全部爆发。
“坐下说。”
诸葛弈隐有不忍,指指旁边的软垫。
衡六爷动动嘴巴却未有发声,他颓废地背靠着车厢板原地而坐,湿红的双眼盯向诸葛弈,自嘲道:“在霞彩镇、在杨府,人前我是嫡出公子,子凭母贵;人后我是庶子,和生下我的亲娘一样卑贱。”
“你知道我的亲娘是怎么死的吗?”衡六爷突然双眼放光,表情却痛苦的哭相。他将双拳伸向诸葛弈,说:“主人,我的亲娘是被她们一拳拳打死的。”
诸葛弈不语不问,静静看着悲怆的衡六爷。
“她们真狠呀,明知道我的亲娘活不久了还下毒手,等不及送她归西。哈哈!忠心为主,那个老女人又是如何待她的?呵呵!蠢女人,活该!”
衡六爷哭着笑骂自己的亲娘,那个只有忠心没有自己的蠢女人。
诸葛弈似乎猜到打死衡六爷亲娘的“她们”是谁了,所以衡六爷继任杨氏家主之位后,将“她们”的孩子全部斩草除根。
“主人,当我知道真相之后就开始布局,先气死那对老混账,再一个个的清理碍眼的人。一个不留,统统除掉。”
“所以,你气死了杨老家主,逼家主夫人丁氏殉葬。”
诸葛弈对杨氏族并非一无所知。曾经与陈老家主闲聚时,谈论过杨老家主夫妻的死因。陈老家主虽未笃定,至少查到蛛丝马迹与衡六爷有关系。
衡六爷用力点头,袖子抹掉眼泪和鼻涕。他狠狠吸气狠狠吐气,闭着眼睛说:“我永生忘不掉父亲死时骂我的最后一句话。父亲骂我是卑贱的狼,呵呵!我何尝不知自己是多么卑贱呢。”
“那你的庶长兄呢?他与你一样是妾生的庶子,你为何杀他?”
“不同的。”
衡六爷睁开迷蒙的眼睛,一滴滴泪顺眼角流出。他看向诸葛弈,悲伤地说:“庶长兄名为杨昌,他的亲娘是父亲最宠爱的妾,在府中掌管丫鬟婆子们的差事。而我的亲娘连妾都算不上,仅是家主夫人身边的侍婢。”
“杨昌天资聪颖,颇得父亲和族中长辈们的喜爱。他为人皓洁,不爱与人争斗,故而母亲待他略有脸面,不似我们整日讨不到好言好语。”
提起庶长兄杨昌,衡六爷的脸上一瞬即逝的懊悔,很快恢复悲愤和冷漠交替的神情。提起他仇恨的人,他是冷漠的;提起自己的坎坷半生,是悲愤的。
诸葛弈知道一心向往继承杨氏家主之位的衡六爷必定不会被杨氏长辈们青睐,而深受喜爱的杨昌是衡六爷最担忧的敌人,一个与他争夺权势和财富的人。
衡六爷擦掉泪水,说:“我杀了杨昌,赶走他的妻儿。是我做的,全部是我做的。”
诸葛弈将掌中把玩的寿山石放回袖子里,说:“近来孟氏和陈氏的后人们交恶,恐会牵连到你。”
“我知。”衡六爷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跪上前呈给诸葛弈,说:“陈氏族昭雪之日前,小人会向外宣称闭门思过,免遭孟氏后人的利用。”
“如此最好。”诸葛弈将信收好,说:“孟氏族覆灭乃是陈、杨二位老家主共同所为。陈老家主死了、陈氏族毁了,孟氏后人或许会对你和杨氏族下手。”
衡六爷颌首道:“正是。小人知灾难降临,决定率全家镇外的田庄躲躲。主人有何吩咐,只管派人来田庄传令,小人定尽心办事。”
“不必了。”
诸葛弈抬手指向门帘,说:“你好好保重自己吧。”
衡六爷重新跪好,恭恭敬敬磕了头。
“小人告退!主人保重!”
“下次称‘属下’,记住了!”
“多谢主人!”
衡六爷大喜,感激地磕头谢恩。红着眼睛爬出马车,向赶车的护卫揖礼,亲自送出西偏门。
自此,杨府闭门谢客,霞彩镇里再没见过衡六爷和杨天保的身影。
第1094章 师父待我如兄如父
谷宅。
诸葛弈从杨府回来之后,陪着海棠用过晚膳便回去自己居住的主院处置诸多事情。
栗海棠闲来无事在宅子里走走看看,发现谷宅的格局与她买下祁山镇的谷宅一模一样,连后花园的琉璃亭子位置亦完全一致。
有青萝和刘二娘陪着一同进入琉璃亭子里坐了,栗海棠四下观望、喃喃自语。
刘二娘离她最近,听到她念叨着祁山镇的宅子便知是俗宅,好奇问:“你买下祁山镇的谷宅作甚?”
“送给师父娶亲用的聘礼。”
栗海棠抓来刘二娘手里的折扇,在灵活的手指间打着旋花儿。她装得很轻松很愉悦的样子,看在刘二娘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故作淡然。